“飞虎队”里的中国人陈炳靖：带着眼泪在空中飞行

中新社昆明12月20日电 题：“飞虎队”里的中国人陈炳靖：“带着眼泪在空中飞行”

中新社记者 胡远航

“70多年前，我是带着眼泪在空中飞行；如今，回到阔别近70年的‘第二故乡’，坐在飞机上的我忍不住地掉眼泪。那些山啊，太熟悉了，日日都念着的。”

20日，坐在新开馆的昆明飞虎队纪念馆里，95岁的陈炳靖陷入难以抑制的回忆中。

陈炳靖，是抗日战争期间美国第14航空队12个中国“飞虎”中的一个，也是目前惟一在世的中国“飞虎”队员。他击落过日军战机，先后在越南河内、中国上海、南京的战俘营待过，后任台湾驻菲律宾使馆武官，直到1963年退役后定居香港从事贸易。

1937年末，从海事学校航海科毕业的陈炳靖到上海实习，目睹日本飞机肆无忌惮的轰炸后，他愤而弃航从军，到杭州笕桥考入中国空军12期，后被秘密送到美国受训。1943年3月，陈炳靖被分至几乎全由美国人组成的第14航空队23大队75中队，成为一名准尉飞行员。

谈起曾经的“飞虎队”经历，老人总是重复讲述着最后一次任务。那时，和他一同分到飞虎队的中国飞行员只剩他一个人。

“飞抵越南海防轰炸目标后，机群开始飞回中国昆明。飞到河内东北部，战事突发，日本人驾驶30余架零式机挡住回程，开始拦截攻击。”陈炳靖说，“哒哒哒”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座舱内冒出一股青烟，他的背部也中了弹。来不及细想什么，他跳伞落入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陈炳靖在原始森林里走了六天，饥渴难耐，伤口多次因用力重新撕裂，疼痛不已。后因失血过多，他倒在一处草屋，被一越南村妇救起。但相比此次历险，后来辗转多地的俘虏生活更让他痛苦不已。

陈炳靖告诉记者，辗转到上海后，他被关押在一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日军不敢打他，但给他伤口开刀后却不敷药。“我觉得我快死了，伤口全烂掉了，血怎么也止不住。在昏迷中，就感觉两个影子在我旁边晃，不停地叫我名字，”陈炳靖回忆道。

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日军提审陈炳靖，并把收缴的飞虎队皮衣还给了他。当时，监狱里的战俘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都以为等待他的是死亡。

陈炳靖一直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天，长长的走廊里，所有的战俘都挤到栅栏前，默默注视他。他在棉袄里偷偷塞了块玻璃，准备随时自杀。到了审讯室，日军问他到底是美国空军里的中国人，还是中国空军，他骄傲地说了两遍，“中国空军！”

如今，在昆明飞虎队纪念馆内，留有一件陈炳靖浸满血迹、右肩被弹片穿破的飞行夹克，鲜血早已和衣服纤维融为一体。这件近年来台湾、美国、北京都想要的带血战袍，陈炳靖最终却留给了云南——这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这儿是我的家，在飞机上看到昆明的山峰我就激动，那些山头我都飞过。这边是什么，那边是什么，都装在我心里日日念想，你们年轻人不会明白，”陈炳靖说。

1941年，为帮助中国抗日战争，在空中打击日本侵略者，美国著名将领陈纳德将军创建了“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由于航空队队徽为插翅飞虎，战机绘成鲨鱼头形象，中国人亲切称其为“飞虎队”。飞虎队在云南及中缅边境的空战中英勇作战，多次挫败日军的空中进犯。但鲜有人知道，这支队伍里，也有不少中国飞行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