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继雄:千笔万笔始于一笔
本报记者 李君娜 许光耀
从无师自通的油画家到听从内心声音“转型”成为国画家,从师从谢稚柳到阅遍中国古代书画成鉴定名家,劳继雄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艺术生涯。
时间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他是浦东周浦附近小有名气的专画“毛主席”像的小画家。之后,他是上海博物馆里学习古画和鉴定的知识青年。机缘巧合,他成为谢稚柳的学生,并作为谢稚柳的唯一助手成为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里的“小先生”。书画鉴定工作历时八年,过目历代名家书画达十余万件,同在这个组里的还有徐邦达、启功等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而他在研究古人笔墨的同时,自己的笔墨也已经颇有建树。上世纪90年代在美、日、瑞士、中国内地及台湾等多地举办画展,作品为多家博物馆、美术馆收藏。如今,他发表的《鉴画随笔》《中国古代书画鉴定实录》等专著,将自己多年所学反哺于艺界。
世界华人收藏家盛会结束的当晚,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的他返回上海接受本报采访。他始终强调自己是“幸运”的,但娓娓道来时,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一位一笔一笔认真学传统的山水画家、一个一笔一笔严谨观古画的鉴定家。
从“杂学”到“精学”
记:您是如何和画结缘的?
劳:小时候在南汇周浦,文革开始后,不让念书了,就开始画油画。那时,学校叫我去画一些文革题材的画。前两天在我同学那里看到我在1967年画的第一张油画,叫《娄山关》,画的是毛主席,整张画有两层楼那么高。这张画让我“一炮打响”。 1968年,我插队落户到郊区,经常被请到别处去画宣传画。去一次,地方上会给我三块钱的报酬,我把钱交给生产队,生产队就会给我发两毛五分钱再记上10个工分。我很满足,因为这让我在劳动之余有了更多画画的机会。
大约两年后,县里组织绘画创作班,把我调了过去,我创作了《乡邮员》和《农村草药房》两幅国画,得了不少奖。1972年,上海博物馆来南汇抽调30个知识青年,我有幸被选中了。博物馆让我从艺术品复制和艺术品鉴定两个岗位中选一个,我选择了鉴定。刚进博物馆,我就被安排去整理当时的抄家物资,当时很多画都放在一个仓库里。那是冬天,我白天跟着老先生们学习怎么看画、挑画,晚上就把其中的画带回宿舍挂起来,再泡上一桶热水一边泡脚驱寒一边临摹。后来我又被派去陕西临摹复制唐代壁画的真迹,临摹让我对古画的线条和笔法有了直观的感受。
记:您是谢稚柳先生的学生,“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在两位身上得到了验证。
劳:我很幸运,当时的上海博物馆馆长马承源说,要在古画鉴定上有所成就,必须跟着谢稚柳学习。他带着我拜访了谢稚柳。 1979年底,谢稚柳对我的绘画和鉴定能力表示了认可,我也通过了正式考试,成为他的研究生。他交给我两个任务:第一是读书,他指定了好多书,从唐代的历代名画记一直到清朝的书,让我边读边写读书笔记,他来检查和修改;第二是让我看画,他要求他的学生从“四王恽吴”开始,把历代名家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看的时候,他让我把某个画家的画全部集中起来,列一个表格,对着实物看画家各时期的作品。看多了,就对画家个人风格了然于胸,也就能把个人风格中归纳出整体的时代风格。有时我们看到一幅画,虽然上面没写画家名字,但可以一眼就看出画的年代。谢老说:“千笔万笔始于一笔。 ”我们所研究的,就是画家绘画时最初的那一笔。碰到谢老前,我之前的学习好比“吃大锅饭”,学的东西很杂。拜师谢老后,我吃上了“小灶”。
从“小先生”到“老先生”
记: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在业界颇有影响,您是小组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劳:1983年,国家成立了中国古代书画巡回鉴定组。谢稚柳、启功、徐邦达等都是70岁以上的老先生了。除了老先生外,鉴定组还有三个“小先生”,即从北京、上海、辽宁各抽调一名鉴定人员作为老先生们的助手。我当时被选为谢稚柳的助手,另外两位助手的年龄都超过了50岁,我33岁,年纪最小,很多人也因此对我的能力产生了质疑。鉴定组的工作持续了8年,其他“小先生”因为承受不住这份工作的辛苦中途退出,只有我一直做到了最后,而且做得最好,成为了“小先生”里的“老先生”。
记:这八年,最难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劳:要坚持八年本身就很难。我做了两三年以后,博物馆的领导希望谢稚柳把我换掉,换一个人也可以再多培养一个人。谢稚柳拒绝了,他说:“你以为小劳每天在玩?他工作得非常辛苦而且非常优秀。 ”我们当时每天上午看画,下午老先生们休息我们整理材料,晚上再去老先生那里汇报情况。由于压力大,每次工作都会紧张,结果就引发了胃病,经常要去医院。
八年里,老先生们的学识和为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是我最大的收获。每个老先生的鉴定方法都不一样,我就会把这些方法都归纳起来。我刚涉足鉴定领域时觉得这项工作很方便,真假随口就能说,但学得越深,就越不敢轻易下结论。谢老说这是我进步了。因为绘画本来就是很随意的艺术,画家的年纪、周围的环境、心情好坏都会让同一个画家画出不同的作品。
从“好画”到“真画”
记:既是画家又是鉴定家,在您看来,这两者的关联是什么?
劳:画家不一定是鉴定家,只是比较容易成为鉴定家而已。普通的画家对画都会有自己的偏好,鉴定家不能有,必须客观。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不懂的,我们也不能不懂装懂。有人拿来石鲁的画请我鉴定,我说画得很好,但是我不懂,所以没法鉴定,鉴定家不要轻易下结论。但一张好画都是有气韵的,模仿者只能刻板照画,不会画得流畅。一张画一打开,它会用自身气势告诉你它是真是假。当然,好坏与真假是两个概念,好画未必就是真画。如果张大千刻意造假,他造出来的假画也一定是画得很好的,但它依然是假画。
记:有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劳:如果说没有走过眼,那我就不是鉴定家了。哪怕是几位老先生也会走眼。那时候在北京鉴画,一幅画摆上来,这位说真,那位说假,几位老先生常常为此争吵。其实一张画的真假很难有定论,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把画留给后人继续研究。徐邦达老先生就经常否定自己,有的画他以前说是假的,过几年又说是真的。这不是胡说,只是因为鉴定家对这幅画有了新的认识。鉴定家也是在不断成长的。这是一个客观过程。
记:您是画山水画为主的国画家,怎么看待现在的中国画尤其是传统和创新的问题。
劳:中国画更多的是写意,比如画山水只是画画家心中的山水,山水画的意境和韵味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我进了博物馆以后开始画山水画,博物馆藏有很多山水画,我就经常临摹。拜师谢老后,就临摹他的山水画。但是谢老让我直接临摹宋人的画,他希望我的眼光放得更高,眼光高了,“手”也会随着跟上来的。传统的绘画技法是山水画的根和源泉,现代人要学好山水画,就必须通过临摹,从传统中吸取营养。传统指的是古人的笔墨技巧,创新是指画要有时代气息。传统的中国画,每个时代的画都有那个时代鲜明的特色,让人一看便知,这就是时代气息。中国山水画之所以能延续几千年,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其中蕴含的传统笔墨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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