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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我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洗礼”

2012年10月19日 06:24
来源:东方早报

  在昨天的座谈会上,中国作家莫言集中回应了过去一周在获得诺奖后面对的各种批评。

  在昨天的座谈会上,中国作家莫言集中回应了过去一周在获得诺奖后面对的各种批评。

刘梦溪(学者):

莫言作品触及了乡土中国、社会经络的痛域,他写出了在中国文化背景下,或者从传统到现在的转型过程当中,中国人人性的挣扎与坚硬。他的作品有精神力量。在看当代文学的时候,我发现,很多作家在现实面前妥协,这是我后来不那么关注当代文学的一个原因。但是我注意到莫言的作品,从他创作之初,以及到最近一部新作《蛙》,没有在现实问题上妥协,他的坚持和追寻越来越有深度,没有改变。

中国当代有两个缺失,一个是传统道德观的缺失,还有现代文明的观念、秩序的缺失,在莫言的作品中,可以说既看到了人性的挣扎,也看到了人性的庄严。他是文学家,不必在他身上加过多的东西。

施战军(《人民文学》主编):

我有一个观点,莫言的获奖说明在世界范围内,人们对于中国文学的打量开始从文学的角度进行了。在此之前我们知道大批的中国文学作品也曾经被引进到国外,但是大多数国外的,包括研究中国文学的一些专家,他们大多数是从中国作家作品来研究所谓的社会内容,基本上是当作社会调查报告来看的。莫言的作品不能单纯这样看,而是需要从文体上看。评价中国文学,更加应该从文体的角度认识文学,而不是从其他的角度。莫言是个开始,因为他首先是一个文体家,他的创作从来是变动布局,从来没有自我重复的痕迹。

余秋雨(作家):

我觉得莫言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是他可能没想到的是,他改变了我们中国人对文学的态度,同时也改变了外国人对中国文学的态度,改变了好多台湾人对大陆文学的态度。所以我仍然有这么一种感觉,希望大家读一读当代文学,不要以为当代文学都很糟糕。不要忘记1980年代起的许多东西非常了不得,包括中国文学。有的时候对历史作出贡献,他是不经意的,就是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莫言先生,你不小心地进入到这个支点,你让中国文学的形象发生了变化。

早报记者 石剑峰

莫言把自己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的第一个公开活动,放在了获奖一周纪念日这天。昨天上午,中国艺术研究院文学院院长莫言在北京出席中国艺术研究院举办的“祝贺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莫言集中回应了过去一周在获得诺奖后面对的各种批评,莫言自称经历一场洗礼,“围绕着诺贝尔文学奖诸多的争论是一面镜子,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了人心、看到了世态,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自己。”

除了莫言本人,文化部副部长、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王文章,作家余秋雨、学者刘梦溪、《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等都在座谈会上作了发言。

从小崇拜讲故事的人

对于自己一周前的获奖,莫言说,他内心深感惶恐,“诺贝尔文学奖是一个举世瞩目的奖项,获得这个奖项好像确实挺不容易。但我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全世界有许多杰出的作家,都有资格获得这个奖项。在中国,也有许多作家写的作品跟我同样的好,他们也都有资格获得这个奖,但是这个奖今年授予了我,这是我的内心深感惶恐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过去的许多场合,当有人问起莫言怎么看诺奖时,他总是回答写作时不会想到会获奖,昨天他也说,“当年我拿起笔开始写作的时候,绝对没有想过获什么奖项,不仅诺贝尔文学奖,甚至连国内什么奖都没有想过。”

对任何一个作家来说,他们都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写作?”莫言的回答很现实,就是为了改变个人处境,“那时候之所以要写作,一方面有功利的原因,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处境。”“但另一方面,确实感觉到心里有很多话要说,有写作的冲动和欲望,这种冲动和欲望就是对文学的迷恋和爱好,想用艺术的方式把自己的生活、把自己所看到的故事再描述给别人听。”

莫言说,他从小最迷恋、最崇拜的一种人就是“讲故事的人”,而他生活的山东高密老家,到处都是讲故事的人,他从小听别人讲故事,也自己编造故事,最后自己也成了一个说书人。莫言昨天回忆说,“在我们乡村的广场上,在我们的集市上,在寒冬腊月生产队喂牛、喂马的饲养棚里,我们都可以听各种各样的说书人,给我们讲述古今中外的故事。那时候我既是一个故事的聆听者,也是一个故事的传播者。我听了这样的故事,我就忍不住想对别人说。我回家对我的父亲母亲讲,对我的哥哥姐姐讲。他们刚开始对我的这种讲述非常反感,但是很快他们会被我的这种讲述吸引。我母亲后来也对我网开一面,允许我在集市上听人说书,允许我到别的村庄听村子里的人讲故事。回来以后,晚上面对很小的油灯,她做棉衣的时候,我在旁边讲我听到的故事。当然有的时候我记不全了,我就开始编造,当然我编造可能编得还不错,以至于我很小的时候也成了一个说书人。”

而这些孩童时的经历成了他后来文学写作的源头,莫言自己也说,“我后来从事文学写作,写小说、写剧本,可能就是从给我母亲讲故事开始。”而从1980年代发表作品以来,莫言笔下的故事来自他生活的山东高密,从风格上可以看到作家马尔克斯和福克纳的影子,来自所有文学前辈和他的个人思考,但莫言说,写作最重要的还是不断地写,不断地创新,“实际上就要跟自己斗争,不断地向自己发起挑战。所以我主观的愿望很强烈,创新的意愿也非常强烈。”

批评让人不舒服

但有道理

莫言昨天说,“我知道很多批评家都非常敏锐地看到了我创作的弱项和不足,这几十年来我聆听了很多的赞扬,也非常认真地听了很多的批评,批评使我为下一步做好准备。”所有对莫言的批评,在上周四之后集中涌过来,批评他的文学写作、批评他的立场、批评他的人格,莫言昨天坦率回应说,“感谢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众多的媒体、诸多网友对我文学创作的评价,对我文学作品的评价,以及对我个人道德方面、人格方面的各种各样的评说。我觉得这对我来讲都是非常有利的。”

对潮水般的批评,莫言昨天说,这是一场洗礼,“将近一个月来,我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洗礼。围绕着诺贝尔文学奖诸多的争论是一面镜子,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了人心、看到了世态,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自己。”

所谓看到了自己,莫言解释说,如果回到十多年前没有互联网的时候,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那个时候我们只能看报纸,只能听到别人传谁谁谁怎么评价我。现在在互联网上面对庞大的网络,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想法,包括很多对我尖刻的嘲讽、挖苦,我都可以看到。尽管听了让我不舒服,但是我想还是有它的道理。”

莫言说,这些能马上看到的批评或者赞扬,“就像把我放到社会显微镜下,看到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叫莫言的写作者。我反而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到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评价,所以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千载难逢,必将受益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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