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慎“开封”古都价值

2012年08月16日 07:29
来源：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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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骏

七朝古都开封决定将老城区改造成近20平方公里的实景人文旅游胜地，重现北宋的“汴京”盛景。为了这一宏伟工程，未来四年内将有十几万市民从老城区搬离，预估仅拆迁费用就达1000亿元。面对媒体质疑，开封市委书记祁金立发微博回应：“尽管记者的报道不是我们的准确表述，但开封确实需要这样做！！！开封的历史，开封的文化，是开封开放开发的丰盛资源。她尘封了千年，她压抑了千年，她需要重新辉煌。 ”（8月15日《河南商报》）

开封是中国八大古都之一，1982年被国务院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该市文物遗存丰富，城市格局形成较早，古城风貌浓郁，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与丰富的文化内涵。北宋时期，开封作为都城东京，是中国政治、经济、军事、科技与文化中心，也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家喻户晓的“清明上河图”描绘的就是当年盛况。开封拥有众多旅游景点，获得多项世界之最、中国之最，旅游资源开发确实可以做成一篇大文章。

主政者对城市的认同和对城市开发的信心，令人感佩，但外界的追问也值得思虑——“对于一个财政收入不到50亿元的小城市来说，拿什么去撬动这1000亿元的巨额资金？ ”公众关心的不是开封值不值得开发、是否尘封太久，急待“开封”，而是以现有的地方财力，能否如愿。换言之，这里涉及的不是价值问题，而是可行性问题。

可行性问题首先来自 “重现汴京”项目的定位：到底属于文化保护类项目，还是单纯商业开发？如果属于前者，那政府出面推进公益事业，在职能定位上比较靠谱，不以赢利为目的的文化事业，企业兴趣不大，即使有所介入，也容易让项目偏离公益方向，唯有政府来做最合适。难处在于，政府有足够财力吗？光是动拆迁和安置费用就达1000亿元，靠每年50亿元的地方财政收入，扣去正常开支，能有几个钱可供投入？靠政府举债吗？地方融资平台现状并不乐观，开封是否“既无内债，又无外债”？考虑到今年各地财政收入的前景，开封是否一枝独秀，增长喜人？中国地大文物多，值得开发的地方何止一处两处，制约我们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财力，不独开封如此。

如果是商业性开发，那钱可能不成问题，在社会资金比较丰裕的当下，有个政府支持的大项目，各路资金很可能蜂拥而至，1000亿元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全国各地多有发生的文化开发的前车之鉴，会不会在开封重演？重现的“汴京”会不会再次成为砸掉真古董之后，造就的一个“假古董”？

众所周知，开封素称“城摞城”，历史上因为兵火多次被毁，又因黄河改道，多次被淹，当地人淹了老城盖新城，层层叠叠堆了六层，其中蕴藏文物无数。现在要在旧城动土，除了已知的“城摞城”遗址肯定会得到保护，其他文物能得到充分的重视和保护吗？即便政府会加以保护，开发商也会不计成本地呵护文物吗？一旦资本的要求和文物保护的要求相冲突，主导旧城开发、关心“项目进展”的政府不会面临角色冲突，最后为资本让路？其他地方曾上演的这一幕，如何保证不在开封重演？这里起作用的，往往并非地方政府或主政者的个人选择，经验告诉我们，在用GDP考核政府的体制下，文物一旦遭遇资本，结局常常堪忧。

至于在经济不发达地区，大兴土木搞开发，动拆迁期间处理问题失当，影响社会稳定，也不是小概率事件，不知开封方面是否做过此类评估？

以上提出的疑问，谈不上什么新意，针对的都是各地曾一再出现的情况，“重现汴京”项目能够统统规避吗？如果开封市能在这些令公众担忧的方面，有所创新，让大家看到当地政府无论在保护历史文物、发展旅游事业、拉动经济增长，还是在社会管理上，都走出了一条新路，那所有质疑自然会销声匿迹。

（作者为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