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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尽繁华的山村悲歌

集月音(石家庄)

数百年前,黄河水道船只穿梭繁忙,突遇激流险滩,则水路难行,商船不得不弃舟卸货改走旱路,故岸边古镇一时商贾云集繁华荣昌。镇上开商号的李登祥经营有道,财路亨通,日进斗金,人送绰号,祥财主。祥财主的同乡李德峰也洞察商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两家在当地财势熏天,便荣归故里,回乡大兴土木。风水先生也被请到故乡,一个深山中的村子,堪舆相宅。山村有两条向南流的小沟,在村南汇合,注入黄河,两沟之间的山峁,形似凤凰头,左右两山则是凤翼,风水先生连连称好。李登祥家便占据河沟东边的凤身,是为东财主,李德峰家相中凤凰右翼,是为西财主。两家暗暗较量,耗费巨资采集黄河岸边巨石为材,一路马拉人抬,送上山村。于是黄土高原上才有了水磨石砖砌筑的依山小楼,高下叠至,多达九层。

岁月流逝,黄河波涛依旧,而雕梁画栋的村庄在封闭中走向淹没无声。直到有一天,一位名画家行走采风发现了村庄,写下一段话:“这里从外面看像一座荒凉的汉墓,一进去是很古老很讲究的窑洞,古村相对封闭,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这样的村庄,这样的房子,走遍全世界都难再找到!”从此画画的,旅游的,纷至沓来,深山中的村子仿佛这时才被裹挟进时代洪流。

一位大哥蹲在磨盘上,平淡无波地讲述着这个古老村庄曾经的辉煌与没落。听者寂静无声,只看着绵延几百年的村庄在夕阳最后一点余晖里渐渐隐去。黄河岸边石头砌就的院墙,野草蔓蔓,雍正年间的雕花梁柱,已让人辨不清颜色。

大哥来自北京,自几年前留宿过村子,便放不了手,每年都要过来住几天。他晓得每栋房子的陈年往事,知悉每户人家的悲欢离合。他说,打工的打工,迁走的迁走,山上除了做旅游接待的,只剩下几户暮年老人。这次来,房子,又塌了几处,人,又少了一些。

不少人家门楣上“耕读传家”四个大字依然挺拔俊秀,然而山上却连一所小学都没有,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情景已然绝迹。每家的故事大小雷同,几个子女,中学没念完就远赴他乡打工讨生活,攒些钱家人便下山开窑洞迁走。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严重,土地贫瘠干旱,小麦甚至普通蔬菜都难以成活。漫山的红枣天生天养,没人料理,丰收了捡些卖给游客,歉收的话不能指望它养家糊口。

后山一眼水井维系着整个村子的生气,经历几百年沧桑,仍未枯竭。身板依旧挺拔的大爷自己挑着扁担去水井担水喝,一问年纪已经七十多岁。拄着拐杖提着篮子的老太太颤颤巍巍走在山路上,子女不在身边,无依无靠,她春天挖野菜秋天捡红枣,自己养活自己,她没有别的收入来源。脸上满是沟壑的老人,坐在墙根下,抽着烟袋,跟游人搭话,尽管重听,尽管只会讲方言,游人也听明白了,他相依为命的老伴没了,看着眼前的年轻游客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才能排解烦忧,虽然他心里的冷寂没有人会真正读懂。

不同于山村的寂寞荒凉,蜿蜒逼仄的盘山路上大卡车趾高气昂地穿梭来去,忙碌着将一车车黄土运进村子,不是兴建新屋,不是翻盖旧舍,而是填埋凤凰右翼的沟壑。百年前风水先生连声赞叹的凤凰之形,已被风沙流水一层层剥离侵蚀,受伤最深的凤凰右翼即将坍塌。填埋,加固,凤凰右翼还会披上厚厚的水泥外衣。李氏宗族的骄傲,先祖煞费苦心挑选的风水宝地,庇佑了家族数百年后,终于跟上时代步伐变得崭新起来,不复旧时模样。

精心布局的重楼叠嶂,石砖砌就的精致雕琢,留不住今人逐渐远去的脚步,昔日的辉煌与富足被锁在故园任由岁月无情冲刷。

标签:悲歌 窑洞 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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