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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版画的“再政治化”与“再技术化”

十年前,我在《中国版画》曾发表《“再政治化”与“再技术化”》一文,针对当时中国版画的创作现状,指出其在观念和认识与创作方法上存在的一些问题。所谈观点主要包括:“再政治化”的要求,是提升版画参与力,重新承载社会责任,结束孤立的“本体论”所带来的困顿。“再技术化”是让版画回到技术原始生成的情境之中,寻求与当代技术发展的一致性。拙文属抛砖引玉之作,但并未引出更广泛的反响。此时,回想起当时写作的初衷,我想有必要借此机会,再次强调和表明我对中国版画的态度。

一、“新兴木刻”告诉我们什么?

去年值“新兴木刻”八十周年,美术界都举办了纪念活动和研讨会。但总觉得有一件事情并没有交待清楚,就是这样一场“运动”是没有后续的运动,是未完成的运动。它没有像众多的画派革命一样,产生明确的艺术改革成果。没有大师、没有名作、也没有后继者,但其影响却超出了画界的变革。

这场“未完成的运动”告诉我们,艺术是需要呐喊的,需要在形式探索的“路”上连接生命的感受,更需要从一开始,就应以独立知识分子的立场直面人生,这就是政治。“政治”在这里通常表现为一种话语权,是通过努力争取的一种个人态度。早些年有个“中国版画家协会”的存在,随着协会管理的“规范化”,后来取缔了这一组织。有当年参加过“新兴木刻”的老版画家站出来说,在白色恐怖下都能生存,为什么在改革开放的社会里反而不能存在?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带有警示意味的例子。当我们背离了初衷,而成为了一种声音的扩音器,再试图以花花草草装点现实为能事的时候,必定被政治生活所遗弃。我举这个例子并不是为“协会”鸣冤,反而认为其“寿终正寝”是自然的。中国早年版画的幸运,是参与政治的结果,靠当年的木刻技法,形成所谓的形式“本体”。鲁迅也曾指出:“……新的木刻,是受了欧洲的创作木刻的影响的。……采用外国的良规,加以发挥,使我们的作品更加丰满是一条路;择取中国的遗产,融合新机,使将来的作品别开生面也是一条路。”(《木刻纪程》小引)。艺术家也都常常标榜自己是最好和最正确的,尤其是在特定时期取得成功的艺术家,总会以其经验对他人实施教育。在这儿,我写下这段“再政治化”的文字作为提醒。

二、版画技术是个什么东西?

从词义上解读“技术”,本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之下,让艺术脱离技术的控制,也原是一种艺术理论上的策略。这个策略的意义,是站在形式主义立场上,针对绘画经典样式的技术模式,为解构与重组的需要,而行使在实践中,不断解构又不断建立其新的技术模式。版画是一个画种,只要有画种存在,就一定会有一个技术范式存在。如果站在艺术史的个性、风格章节,你一定会坚持版画技术的独特性;如果站在艺术史的“下文”中,那么“观念”表达则是泛技术化的,即借用一切技术手段,而非视画种技术为唯一实现方法。本来在创作过程中,已无法清醒地区别,到底达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娴熟的技术目标。对版画家来说,不论是传统技法还是新技法经验,都是借鉴他人经验所为。版画技法的纯粹性,直接导致了其技术的“排他性”。绝大部分版画家,只从事单一版种的版画创作,而不了解技术的能动性所赋予的“版画性”潜在的精神价值。作为绘画形成的材料论、工具论以及方法论等的讨论,往往是风格与形式解读的关键。

但一直以来,这些关键的部分,在长期的版画研究中是被忽视的,而版画实践之外的版画关注者,又把这些因素不屑地视为“形而下”的“器”的部分,这其实是一种误读。方法与工具本身,就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手段,材料则是人类精神世界物质化的载体。我想在这儿,先把“艺术”与“技术”的争论撇开,暂放一边。因为实践者心里明白,当锐利的工具插入坚硬的材料之时,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是会有一个“原始人”在促使他从头做起。版画语言是凭借着手才得以形成,手接触材料而生工具,这就是“技术”。技术也由此变为一种动力结构,这种结构作为“亚肢体语言”,是对周围事物做出的有效反应,让版画的生命力建立在行动的基础之上,使版画在认识世界的实际机能中发挥作用。

在版画创作中提出“再技术化”,是为了反对“技工制”划分的方法,也反对把“构思”交由他人复制而只管签名的“大师法”。这种由“行会制”与版画作为规模印刷时代遗留的旧的习惯产物,是实实在在地使版画艺术产生危机的“杀手”。从开始识别、选择材料,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方案,都在寻求方法与技术,这样那种寻求“替身”的版画也被实实在在地终结了。

标签:版画 政治 本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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