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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刘心武

一名被判了死刑的杀人犯,在执行枪决前夕,警方又抓到一个小偷,小偷招供时现场指认了自己另外犯下的命案,于是被误判的死刑犯就惊险无比地回到生天。出狱后他读到刘心武小说《这里有黄金》,几经辗转,找到作家本人,几番交往,双方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如今的年轻人,熟悉流星雨,但未必知道刘心武。刘心武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可是中国文坛鼎鼎大名的重量级领军人物,一篇《班主任》,刊发于《人民文学》1977年第11期,当时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未召开,该文便以敏锐的触角先声夺人,首开“伤痕文学”之先河,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区别于“文革”十年文学的一个重要里程碑。那是一个灵魂苏醒的年代,举国上下,如饥似渴捧读刘心武作品的读者多得几近遍布中国城镇的每一个家庭。刘心武曾任《人民文学》主编,长篇小说《钟鼓楼》获第二届茅盾文学奖。20世纪90年代后,成为《红楼梦》的积极研究者,曾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进行系列讲座,对红学在民间的普及与发展起到促进作用。

前些天,应漓江出版社郑纳新社长之邀,作家刘心武莅临桂林,进行为期一周的看稿。在桂期间,刘心武游览了漓江,观看了印象·刘三姐,就近领略了桂林城徽象鼻山的样貌,乘兴参观了芦笛岩喀斯特溶洞,夜游两江四湖,然后登龙脊,看梯田,到灵渠一参古代水利枢纽玄机。笔者有幸作为工作人员陪同在侧,跟刘先生有了几天面对面的交流。

我面前的刘心武,身材挺拔适中,上穿彩格棉质衬衫,下配灰色亚麻裤,外披一件同质亚麻休闲外套,看似随意,实则有范而讲究。打过招呼以后,他摘下旅途中佩戴的遮阳墨镜,露出了百家讲坛上快意谈红楼的那张标志性的脸:关公眉眼狮子鼻,天圆地方阔人中。整个人看上去也就六十出头,实际上,再过几天便是先生七十寿辰了。

刘心武开宗明义,道明了他与桂林的关系———第一次的新鲜邂逅,因而游览起来很有劲头。他特别喜欢漓江的清新秀美,和象山合影的时候怎么拍也拍不够,觉得这匹大象圆融祥和,惹人喜欢。大爱桂林米粉,吃了二两加一个卤蛋,不够,再来二两加一个卤蛋,临出店门还依依不舍,对“路口村义和米粉”那块招牌再三回顾。

刘心武很喜欢正阳步行街闲庭信步的节奏,对钟楼的设计也较为认可,他近年的几部建筑评论专著,颇受建筑界好评,外出游历,也喜欢留意各地的建筑。这次他给桂林提的一个建议,正是从钟楼说起。他发现钟楼四面各有一个钟,四个钟的指针标注了三种时间,一个一点半,两个六点差五分,一个九点半,都和当时下午两点半的时间不一致,“要命的是,这钟还在走。”他认为,正阳路钟楼这个地点用建筑学术语来说叫做“公共分享空间”,在这样一个空间,出现这样的错乱是不应该的。钟楼是城市的形象之一,钟上的时间也代表这个城市节奏的精准与活跃,不能想象,英国伦敦大本钟上的时间,会是个错的。所以吁请我们的城市管理者,不要疏忽和轻视这个看似细节的问题。

在西街,刘心武饶有兴致地听说了这里流行本地男儿把外国姑娘娶回家,还有洋妞为这里的小伙争风吃醋,大感诧异和好奇:阳朔小伙到底长什么样,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我介绍说阳朔人质朴阳光,天性热情,如果再会两套拳脚,剪个齐刘海平鬓角,就很像李小龙,他听后半信半疑,带着强烈的求知欲四处观察,最后在我们导游小伙那儿觅到了答案,小伙浓眉俊眼,轮廓分明,天生小麦色皮肤,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神和善,笑容特别灿烂。

刘心武指着这小伙对同行的大姜说:“你被比下去了!”意思是在洋妞眼里,大姜这武松款的山东大汉毫无用武之地。

刘心武自称很边缘,因为“曾经主流过”。官方活动里不太能见到他,因为他比较宅,深居简出。对于某些作家同僚喜欢扎堆凑热闹的行为,他表示十分理解,自己也有过身处其中的阶段,但现在决不会那样去做。也许是年龄和阅历使然,他现在对周遭世界更多呈现的是悲悯情怀。在阳朔,见到行乞的残障人士,他会忽然停下脚步,郑重施舍。这已经不止是文学的境界,这是人生的境界。

他主张“无是无非”,对于他人的言行,他没有激切的言辞评价,哪怕有人对他进行个别攻击,他也一概以“可以理解”而视之。处世的圆融并不代表他就没有原则,恰恰相反,与谦谦君子相比,他更像一名狷介之士,充满不怒自威的气场,警惕着一切的虚妄,不喜欢的应酬一口回绝,一些职务坚辞不就,没有任何敌意,只是更喜欢自由自在。

“不要跟我学!”他不忘提醒一句,“这样的人生是年轻作家学不来的。”因为有所积累,所以才可以如此天马行空。

跟外界的恭维与逢迎保持距离自不必说,他也充满自省,甚至拒绝细节上略露苗头的铺张浪费。不喜宴饮,和郑社长在北京谈稿子,两人就着盒饭,也吃得很香,相谈甚欢;来桂林甚至退回一篮水果,觉得吃不完会浪费———那是出版社为尽地主之谊,在酒店迎宾的那一天,专门从市场采购的两小篮时令鲜果。

对于什么是艺术,刘心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自认《班主任》作为伤痕文学,是中国作家在特殊历史时期走向艺术的一种努力,但还远远算不上高超的艺术。真正高超的艺术,有着无比强悍的生命力,不仅破土而出,而且穿越时空。就像《红楼梦》作为汉文学的精华代表,居然绽放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说是最为黑暗的一个时期,当时汉文化被极大地压抑、箝制,但《红楼梦》却令人惊讶地达到了空前的艺术高度,其境界已经不是论伤痕,争长短,而是在更高、更超拔领域的自在表达。

笔者认为,作家有大小作家之分,我们所认识的很多作家,都喜欢让别人知道“我在这儿”,时刻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大作家总是努力把自己藏到作品里,让读者通过阅读,找到自我。读小作家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是小作家本人,读大作家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是我们自己。在这方面,可以举刘心武的小说做范例。

曾经有一个被判为杀人犯的云南昆明人,在执行枪决的前夕,警方又抓到一个小偷,小偷招供时现场指认了自己另外犯下的命案,于是被误判的死刑犯就这么闯了一回鬼门关,惊险无比地回到生天。不久后他读到刘心武小说《这里有黄金》,觉得跟里面描写的底层小人物太有共鸣了,于是几经辗转,找到作家本人,几番交往,双方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刘心武在民间交了很多这样的朋友。曾经的死刑犯后来通过自己的奋斗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也许因为老一代作家经历世事比较多,显得更为成熟、稳重、审慎,习惯读韩寒、郭敬明的年轻读者,会觉得老作家韬晦多,锐气少,风格有点不一样。但其实,刘心武跟现实风尚也有水到渠成的对接,百度百科上披露,“2011年11月21日,‘2011第六届中国作家富豪榜’重磅发布,刘心武以230万元的年度版税收入,荣登作家富豪榜第18位,引发广泛关注。”这次来桂林,他与漓江出版社合作多个出版项目,其中的重头戏,是即将推出的《刘心武评点〈金瓶梅〉》(上中下),这是继《红楼梦》系统研究之后,作家刘心武的又一心血之作,非常值得期待。

沙地黑米

标签:刘心武 作家 死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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