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首页 手机凤凰网 新闻客户端

凤凰卫视

曹娥江,一江流淌诗与画

弱水 思徽

浙江,诗意山河,钟灵毓秀。南有楠溪江,北有曹娥江,镶嵌出灿烂的山水诗路。

曹娥江流域的浙东唐诗之路是一条传奇的诗路,数百位诗人一路游历留下了一千多首诗篇。是怎样的浩荡山河,扣动了诗人们的心弦?近日,笔者再次踏上唐诗之路,感受这一路的诗情画意。

浙东山水织就华章,在盛唐光芒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条特殊的江。

这更是一条传奇的路。

它没有路标,山水织就,缀满诗篇与华章,在盛唐的光芒中熠熠生辉。千年之后,在沧海桑田间,仍是灵光流转。

它便是曹娥江流域的浙东唐诗之路。大约20年前,浙江学者从诸如 《全唐诗》等诗文丛林中发现了这条隐藏在历史中的山水人文古道。岁月的尘埃一经拂拭,其光华便如明珠出海,令人目眩神迷——据考证,以收入 《全唐诗》的人名为准,有唐一代,共有400多位唐代诗人徜徉其中,不乏李白、杜甫、王维、温庭筠、王勃、杜牧等大诗人,他们击节高歌,留下了1000多首诗,形成了一条史无前例的绿野诗踪。

仅以唐诗星空中的 “双子星座”李杜为例,便可知这条诗路的魅力。杜甫赞叹道:“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谪仙人李白更是数度游历,为浙东留下20余首诗篇,其中不乏“借问剡中道,东南指越乡。舟从广陵去,水入会稽长”等佳句。

唐诗中指的这片神奇区域,大约便在浙江浦阳江流域以东,括苍山脉以北至东海一带,即今天的浙东,总面积约2万余平方公里,主要在曹娥江流域。盛唐时期,只占到整个唐帝国疆土面积1/750的弹丸浙东,却吸引了如此多的诗人,诞生了如此多的诗篇,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梳理诗人们的足迹,会发现这是一条主线明晰、支线繁复的诗路,而其最主要的精华线路,则是从钱塘江经绍兴鉴湖 (即镜湖)、山阴道和若耶溪一带,向南溯曹娥江而上,入剡溪,经嵊州、新昌、天姥山,最后至天台山。

究竟是怎样的江山风流,召唤翩翩大唐才子们踏歌而来?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踏上了一千多年后的唐诗之路。

杭州到绍兴,本可以走杭甬高速,我们却绕道杭金衢高速,又转省道,去追寻曾经的山阴道和若耶溪,如此大费周折,为的是想看看 《世说新语》里那梦幻般的风景——顾长康从会稽 (今绍兴)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王献之则称: “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中国的读书人,大都知道山阴道、若耶溪。鲁迅写道:“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两岸边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农夫和村妇、村女……都倒映在澄碧的小河中。”鲁迅说的这条河大约就是若耶溪,传说中西施采莲的地方。

遥想当年,元稹称“天下风光数会稽”,王瑶也曾强调会稽的美丽风景启发了文人的妙赏。中国最早的山水诗虽然降生于永嘉楠溪江,不过随后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便弃官返回家乡始宁(今浙东上虞西南)。这片“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的山河延续了他的山水诗情,将浙东称作中国山水诗的另一个摇篮,亦名副其实。

虽沉浸在如此绮丽妙曼的浮想中,可展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条坦荡平直的公路,尽由我们驱车直前,不一会儿就到了绍兴城郊,远远望见了会稽山顶上大禹治水的巨大塑像。回想一路上,虽然算得上山清水秀,却难以寻觅唐诗中“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的意境。

的确,一千多年已过去了,山水变迁。想想吧,唐代绍兴鉴湖有两百平方公里的浩瀚水面,如今总共加在一起不过才区区30平方公里;而实际上,那条充满着梦幻色彩的若耶溪,如今也改名叫平水江了。

最初的这段旅程不禁让我们有些失落。除了山阴道和若耶溪的平常,还有被最真切的地理现实所拘束的想象力——这一带乃是从平原向江南丘陵低山区的过渡地带,山地海拔不过数百,单从山河形胜来说,略显平淡。古代由于交通条件所限,诗人游历固然受限,可在那遥远的唐朝,西出阳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景象已被纳入诗人们的咏叹。与此相比,浙东山水出奇制胜又在何处?难道,浙东那让人心驰神往的山水之魅,只是文字营造出的幻境吗?

一路寻幽访古,感受“欲罢不能忘”

当我们深入浙东的久远岁月,许多更为惊诧的发现,一浪一浪般,拍岸而来——由晋至唐,会稽山水远远盖过杭州西湖的风头。明袁宏道诗曰:“钱塘艳若花,山阴芊如草。六朝以上人,不闻西湖好。”古典文学专家吴熊和先生则称,“无论是谢灵运的时代,还是李白、杜甫的时代,越州的东南重镇地位向来胜于杭州,绍兴鉴湖的名气也远远超过杭州西湖。”还有一个说法是,在《全唐诗》中浙东的“沃洲”、“天姥”等词汇出现的频率比“泰山”还高。

猜想着,一千多年前,这方山水一定有其秘而不宣的神奇之处,让无数诗人怦然心动。

诸多的历史地理研究率先给出了解释。实际上,浙东地位的重要,从古老的大禹治水传说、河姆渡文化、吴越争霸等时期便初露端倪。秦汉和晋,北方移民南渡开发,政治经济中心南移,由于这里土地肥沃、灌溉便利,东晋时已有“今之会稽,昔之关中”之谓,会稽成为“海内剧邑”,与建康(今南京)并称江南两大都会之一。唐“天宝之后,中原释耒,辇越而衣,漕而食”,其“茧税鱼盐,衣食半天下”。特别是在安史之乱之后,“两京蹂于胡骑”,进一步大举提高了浙东的政治和经济地位。

浙东躲过了历次战争的摧残,而北方战乱不断,人民流离失所,寻觅一个山清水秀、清幽安定之地隐居、游历和生活成为了几个时代挥之不去的情结,在这个诉求上,交通便捷、安定富庶的浙东可谓得天独厚,遂逐渐积累孕育了深厚的文采风流,其文化有了异乎寻常的发展,高度成熟——东晋以后,王、谢、何、庾等世族大家迁居浙东,他们于此纵意五壑,优游林泉,率性自适。从魏晋至隋唐,众多名士高人纷纷到来,在山林间隐居修炼,如谢安、王羲之、都超、阮裕、孙绰、支遁、许询、戴逛等,给这方土地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王羲之与孙绰、谢安等名士会于兰亭,曲水流觞,诗酒唱和的传奇,王子猷雪夜乘舟造访戴安道等韵事被千古传唱。而这里的一山一水,似乎也因被风流雅韵所浸染,而变得神光离合起来。

由此,在诗歌的盛唐,诸多诗人来到曹娥江畔的浙东,除了山水朝圣之外,也是一次寻幽访古,对魏晋风度与名士风尚的敬拜与追慕之旅。或许,这正是杜甫“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的深意之所在吧。而诸多诗人的纷至沓来,又进一步酝酿出了新的诗歌氛围与磁场。如杜甫诗中所写的那样,在浙东唐诗的落英缤纷中,“剡溪”是一个出现率极高的名词。剡溪是曹娥江上游的一段,主要范围在今嵊州——新昌盆地一带,李白也三次从水路入剡,留下了“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的美句。

千年流淌的剡溪里,野生溪鱼在鹅卵石间来回穿梭,村姑在溪埠头淘米浣纱,炊烟从青砖黑瓦的小山村冉冉升起,一叶小舟漂流而下,好一幅醉人心扉的山水画。如今的南山湖、剡溪漂流、百丈飞瀑等以溪水做文章的旅游景点,更为魅力无限的剡溪增添了新的活力。

再次出发,驱车从新昌大佛寺到天台国清寺,要穿过十几个隧道,高速公路将其距离缩短至不到百公里。可就在这短短的距离间,在历史上却不断涌现出佛教大师级的人物——新昌沃洲一带有“般若学”的兴起,一二百年后又天台山“天台宗”产生,可以说,小小浙东,却耸立着中国佛学建构征途上两块重要的里程碑。

天台是一个盛开着传说的地方。终于,我们来到了天台山的华顶。这是我们旅程的最后一站,也是浙东唐诗之路主干线的终点。

华顶以云锦杜鹃闻名遐迩,其硕大花树又称“千花杜鹃”。花开时节,千朵碗大的花,红、绯、白、紫,开得漫山遍野,如一天云锦。我们去的不是时候,薄霭中只见千树万树顶着苍翠的树冠,虬枝蟠然,如一幅幅线条宛转而骨力遒劲的书法。

天台华顶是会稽诸山的最高峰了,海拔还不到1100米,与李白“天台四万八千丈”的说法似乎并不合拍。站在这亦真亦幻的山巅,我仿佛看到那披发仗剑、月下独酌的 “谪仙人”正穿过时光隧道,向我走来。

在李白一生的行旅中,似乎对浙东特别偏爱。年少初出夔门,便写下了“自爱名山入剡中”,表达了倾慕之心;二十年之后,当梦想能在京城大展宏图的他发现自己只不过被当作一个伺宴赋诗的文人,怀着失意和悲愤再一次踏上了旅途,他又来到了浙东,并留下了著名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岁月流淌,唐诗之路情韵绵长

浙东山水,对于李白这位伟大的诗人究竟意味着什么?而这个答案,是否便是这条唐诗之路最核心的底色,最难以言说的魅力?

浙东这方灵秀山水,在漫长岁月的积淀与绽放里,已远不是青山秀水的自然境界,这里一草一木,清流山崖之间,写满了名士风度、神话传说、佛道典故,逐渐幻化为一个神光明灭的世界。在这汪洋恣肆的天地里,没有世俗,只有魏晋风流、世外高人、神仙世界;没有压抑和困顿,只有智慧、浪漫和毫无羁绊的自由。

或许正是这样,才能让“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秀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的李白直抒“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的胸臆,发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呐喊,而与他同时代游走于浙东山水间的数百位诗人,或许也在与这方大地上的某一脉清流,某一处山岚,星河灿烂,霞光明灭的酬唱应答中,顿悟般地找到了他们妥帖的心灵栖息地吧。

千年的岁月已流淌而去,当年追慕先贤,朝拜往日风流的诗人们可能未曾想到,曾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他们,又再度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而曹娥江哺育的浙东,山河,就这样为后人奉献出了一条光芒万丈的唐诗之路。

3g.ifeng.com 用手机随时随地看新闻 凤凰新闻客户端 独家独到独立
 分享到:
更多
  • 社会
  • 娱乐
  • 生活
  • 探索

商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