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尊重知识分子，是个儒将”

2012年04月26日 02:10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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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白先勇

白崇禧，（1893-1966年），字健生，广西临桂县人，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一级上将，有“小诸葛”之称。属国民党桂系，与李宗仁并称“李白”。对于多数读者来说，他与蒋介石的关系以及他的死因一直是个谜团。而作为一位父亲，在白先勇看来，白崇禧是个儒将，他尊重知识分子，也曾支持儿子办杂志。

东方早报：这几年写你父亲传记，你对历史记录的个人感受是什么？

白先勇：在1949年之后，无论大陆还是台湾，对很多历史的解读甚至记录都有很大问题，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典型。

我到“国史馆”找照片查资料，我找到台儿庄战役的一本档案，有关这个重大战役的档案居然只有薄薄的一本，里面功勋录里有汤恩伯，就是没有李宗仁和白崇禧，两大主将都缺席了。这不是笑话嘛！李宗仁后来去了大陆，我父亲最后10多年也没在台湾任职，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反蒋的。所以，台湾和大陆一样，都是这么写历史的。

东方早报：因为你父亲与蒋介石不和，所以在他去世之后，一直有一种说法，说是蒋介石谋害的，甚至还有各种离奇情节。你家人是怎么看待这些的呢？

白先勇：下毒药，完全没有这回事。这边人在讲，台湾人在讲，香港人也在讲，这是八卦新闻，这些文章谁写的呢？台湾的一个老特务写的，他叫谷正文，他大概是一个中下级的特务，他自称是监控我父亲的小组成员之一，所以他觉得知道很多有关我父亲的事情，说最后是奉蒋介石的命令，在酒里面下了毒，还叫一个女护士、女间谍去下毒，自己乱编一通。你想想都知道，第一，蒋介石要下令，还轮得到他去接收命令吗？根本不可能，他怎么能见到蒋介石，这是没有他的份的。 第二，那个时候，我父亲在台湾呆了17年了，没有任何理由，在那个时候那个时间点杀害我父亲。他在军政方面完全没有实权，而且跟外面没有联系，而且根本用不着，没有这个理由。第三，我父亲在美国，受过罗斯福总统授勋的，有国际影响。

东方早报：有这些阴谋论的背景就是你父亲与蒋介石的分歧，你怎么看他俩之间的分分合合？

白先勇：分歧是有的，蒋介石跟我父亲的关系非常复杂，40年有分有合。但在我看来，他们的“合作”比“分”更重要。在北伐的时候，我父亲是蒋介石的参谋长，是前敌总指挥，一路从广州打到山海关都是我父亲领军的。我父亲能够领军，也是蒋介石授权给他的。抗战的时候，他是副总参谋长，蒋介石很倚重他的，但也有戒心，这就复杂了。他们的分合也就间接影响了整个大局，像四平街会战、徐蚌会战等等。

东方早报：他怎么看国民党的失败？

白先勇：他为了民国奋斗了一生，最后失败了。对于失败，国民党的失败，他认为主因是军事失败。军事失败这方面，他觉得国民党在军事上犯了很多战略、战术的错误，所以他讲四平街会战、徐蚌战役，他认为很多是因为国军的士气动摇，我在书里面也写了。

东方早报：在这本书里有好几张你父亲与胡适的合影，你怎么看你父亲与文人之间关系？

白先勇：我父亲从小念私塾，他念书念得很好，而且很用功。听他讲，大年夜都要背书。后来我学文学，他也喜欢跟我谈论一些古代文学的东西，所以他很尊重教育。他对老师最尊重，每年他都会把哥哥、姐姐他们的那些中学老师、小学老师请回来，设谢师宴，谢谢他们。他也跟知识分子来往，胡适很早就参观过广西，胡适也写广西的治理问题，写我父亲治理广西治理得很有名，觉得全国应该像广西看齐。因为我父亲很尊重知识分子的，所以说他是儒将，不管是武还是文上面他都很好。

东方早报：所以你父亲是尊重你的文学选择的？

白先勇：他看过我的小说，但没有跟我谈论过。他支持我办杂志。我猜，他看了我的小说有些吃惊，“看不出你写这种东西嘛！” 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感激他。如果他不给我那么好的机会，如果他要主导我，我想我不会后来自己追求文学。早报记者 石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