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为父亲做一个图像历史

2012年04月26日 02:09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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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11月19日，胡适（捧花者）自美返台，受到盛大欢迎，白崇禧（左一）、何应钦（右一）等到松山机场接机。早在1930年代，建设广西那段时期，白崇禧与胡适已经结识。

1963年1月，白先勇（右）与父亲在台北松山机场留影。

1946年2月18日，蒋介石率领国民党军队全体高级将领赴南京中山陵谒陵。随即到灵谷寺，蒋介石（中）与参谋总长何应钦（左）、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右）席地而坐，共进野餐。

《白崇禧将军身影集》分上下两卷，分别是《父亲与民国》和《台湾岁月》。

早报记者 石剑峰

这几年，台湾作家白先勇把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了昆曲上面，而他最重要的一项写作计划——为父亲白崇禧写传就一直耽搁下来。虽然《白崇禧传》迟迟未能面世，但白先勇为白崇禧编著的《白崇禧将军身影集》日前由广西师范大学·理想国出版，白先勇用500多张父亲的照片来讲述白崇禧的一生。前晚在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白先勇说，回到美国之后潜心写作，预计明年完成父亲的传记《白崇禧传》，“做昆曲8年了，父亲传记拖了太长时间。出完这本书，父亲传记就快了。”

将重走父亲戎马之路

昨天，白先勇在南京近代史遗址博物馆，参加了“白崇禧与近代中国图片史料展”和“白崇禧与近代中国学术座谈会”。结束南京行程之后，他将前往武汉、桂林等地，重走父亲当年戎马之路。

陪白先勇南京之行的还有作家章诒和，两个人都写过那些被遮蔽的历史。前晚南京先锋书店的签售会和交流会涌进了1000多位读者。经历2个小时签售的白先勇和章诒和依然兴奋，“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没有想到都是年轻人！”白先勇说，“这些天要跑很多地方，现在我能像录音机那样，问什么我都能说了。不过也累得吃不消了！”章诒和则拉住记者说，“我不写小说了，专写微博得了。这些孩子得看着！”尽管在对各种活动中是应该称为“白崇禧”还是“白崇禧将军”一事各方都有分歧，但白先勇对早报记者说，“单独对一个国民党将领做展览和研讨，已经很了不起了。”

回到住处，白先勇和章诒和两人又互勉：“好好活着，好好写！”对白先勇而言，大部头的父亲传记，大家都盯着看着。而对章诒和而言，还有那么多“并不如烟的往事”。

《白崇禧将军身影集》分上下两卷，分别是《父亲与民国》和《台湾岁月》，书中500余幅照片大部分是第一次对外公开。“这些照片一部分是自己家里的收藏，一部分是从台湾‘国史馆’翻拍的。在写传记搜集照片的时候，我一看历史现场都在照片里，而照片会说话，照片是最真实的历史材料。所以，在搜集这些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把这些照片串联起来，那就是我父亲的一个图像的历史。”白先勇说。

据悉，《白崇禧将军身影集》台湾版也将在下月由时报出版社出版，香港版将在7月香港书展首发。

影集反映部分民国史

2008年，白先勇首先发表为父亲所写的一传记，其中一章《战后国共东北之争》，引起读者和史学界的注意。在这一章中，白先勇详细讲述了白崇禧在东北四平会战的过程。作家与白崇禧儿子的双重身份，使得白先勇成为白崇禧传记撰写最佳人选。但在2008年之后的数年里，白先勇依然忙碌在昆曲教育和推广中，这一写作计划就耽搁了下来。不过刚刚面世的这套《白崇禧将军身影集》也让等待《白崇禧传》的读者放了心，白先勇并没有放下《白崇禧传》。

《白崇禧将军身影集》上卷《父亲与民国》，涵盖北伐、抗战、抗战胜利与国共内战，时间大约自1927年至1949年，记录了白崇禧前半生的军政活动；下卷《台湾岁月》，包括白崇禧在台湾17年的生活点滴，以及“1947年二二八事件白崇禧赴台宣抚”专辑，另外“家族亲情”专辑收集白崇禧与家人的生活照。白先勇说，“这本书一方面说明了我父亲的一生，另外一方面，因为我父亲18岁参加武昌起义、辛亥革命，他在武汉看到了也见证了民国的诞生。然后他参加了北伐，从广州一直带军打到山海关，最后完成北伐。在抗战的时候，他也参加了很多的战役，比如台儿庄大捷、武汉会战、长沙会战等重要的会战，保卫民国。到最后抗战胜利、国共内战，他都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这本书看起来也就是反映了民国史的一部分。”

对于写作过程，白先勇说：“我整理这本书的时候有一个感触，我们真是一个在苦难中成长的民族，这个民族今天能够再站起来，多难兴邦，整个历史也是如此。”

澄清诸多野史

《白崇禧将军身影集》还披露了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比如渡江战役（1949年）前他促请蒋介石下野的《亥敬》与《亥全》电报，以及1956年5月2日写给蒋介石的密函，等等。同时，逐一澄清了诸多历史误区，比如：蒋介石与白崇禧的关系，白崇禧的死因和谣传等。

对于白崇禧的突然辞世，白先勇在书中说：“1966年12月2日，父亲因心脏病突发逝世，医生研判，是冠状动脉梗塞。2日一早，父亲原拟定南下参加高雄加工区落成典礼，参谋吴祖堂来催请，才发觉已经倒卧不起。前一天晚上，父亲还到马步芳之子马继援将军家中赴宴，回家后，大概凌晨时分突然病发。”但对于白崇禧的死因，两岸均有各种谣传版本，其中包括为蒋介石设计一说。白先勇在书中也说：“关于父亲死因，两岸谣传纷纷，有的至为荒谬。起因出自一位在台湾退休的情治（情报）人员谷正文的一篇文章。谷自称属于监控小组成员，文中捏造故事，谓受蒋介石命令用药酒毒害父亲。此纯属无稽之谈。父亲逝世当日，七弟先敬看到父亲遗容，平静安详，大概病发突然，没有受到太大痛苦。”

但这一“捏造说”也道出白崇禧与蒋介石不和的事实。对于白蒋两人的真实关系，白先勇也用大篇幅做了分析，“蒋、白之间，长达40年的恩怨分合，其纠结曲折，微妙多变，绝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在白先勇看来，北伐时期是“蒋、白两个共同打天下的阶段”。北伐结束后的1928年蒋桂战争，“蒋、白分离”。1937年后的抗战8年，“蒋对白颇为倚重。”抗战胜利后，尤其是国共内战后期，“因同为桂系的李宗仁参选副总统，白、蒋之间又出现了嫌隙。1948年的徐蚌会战及其后遗症，更因两封吁请国际调停的电报，蒋、白关系濒临决裂。”

白先勇在书中说，“在台湾17年，蒋介石与父亲的关系，始终没有完全恢复。”对于蒋、白两人的分合，白先勇认为是个性使然，“蒋介石用人，对领袖忠贞是首要条件，可是父亲个性刚毅正直，不齿唯唯诺诺，而且对有关国家大事，经常直言不讳，加上父亲的桂系背景，蒋对父亲的忠贞是有所疑虑的，并不完全信任。”

但另一方面，白先勇也说，蒋介石对白崇禧的军事才能是深有所知的，“现在台湾和大陆一些人论及父亲与蒋介石的关系，往往喜欢夸大两人之间的矛盾，而且把矛盾变得琐碎。其实，蒋、白两人之间的一些冲突，首先在两者的个性，二雄难以并立。”

下卷讲述在台17年

《白崇禧将军身影集》的下卷《台湾岁月》用很大篇幅讲到了白崇禧与台湾的关系，白先勇对早报记者说，“我们研究台湾的文学史、历史也好，我们都忽视了白将军所作的贡献。”在书中，白先勇对“二二八”事件中他父亲的角色做了很详细的记录。“他去之后下了一道命令‘禁止滥杀，公开审判’，在台湾有一些被判枪毙的，我父亲把他们救了，我父亲到那救了很多人。”

“在台湾宣慰的时候他做了重要的工作，从南到北和各界人士见面，包括少数民族、台湾本地的人，后来他做了一些处理，包括当时柯远芬（1947年爆发‘二二八’事件时，任台湾警备总部参谋长）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当时他就批评了柯远芬，他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心的问题，回去之后也做了处理。另外，台湾设省对于台湾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举措，对于研究台湾文学史是非常重要的。”白先勇说。

1949年12月30日，白崇禧去了台湾，度过了人生最后的17年。对于父亲选择去台湾，白先勇的解释是，“首先，他自己是向历史交代，因为他的一生中，他参加过武昌起义，就等于见证了民国的诞生，等于是看到自己的一个孩子的诞生，而且他也参与了。第二，北伐时是他（坚持到）最后完成的，抗日战争的时候几乎所有重要的战役他都参加了，国共内战的时候他也是战争到最后。所以，他整个的一生都是在为民国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