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还想再写20年

2012年04月23日 07:31
来源：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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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FP图片 制图 王晓芬

□晨报记者 徐颖

1991年，先锋作家马原扔下“小说已死”四字淡出公众视野。中间他做了很多事，也生了一场大病。今年，他带着30万字的长篇小说《牛鬼蛇神》再度归来。作品在《收获》上刊登后，杂志一度卖脱销。在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典礼上，记者看到了神采奕奕的马原，没有一丝病态。马原告诉记者，目前，他生活的主调就是健康。他在海南的家，三面环海，干净的空气和水质，让他的病再也没有发作过。逐水而居的马原，迎来了生命中最随心所欲的时期。而《牛鬼蛇神》的备受瞩目，也让写了20年的马原第一次感受到“洛阳纸贵”的感觉。马原放言，“自己写了20年，20年不写，此后还想再写20年。 ”

遭遇大病：现在状态比生病前好

采访中，马原毫不避讳地谈到自己的那场大病。“生病让我对生命、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生病前，我以为生命几乎是无限的，尽管人总不免一死。但那时，死对我而言，特别抽象。抽象的意思，其实就是缥缈。生病后，我才发现这个事情近了。很多人问我对死亡是否有过恐惧，坦白地说，我不恐惧。我只是心疼我老婆，她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嫁给我这么短时间，我就生病了。我想叫她回去。因为我们是在上海登记结婚的，海南是个偏僻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儿。可是我老婆说，‘两公婆是多大的缘分呢。世界上那么多女人，而你就找到了我。难道生病了，就不是夫妻了？’我老婆对我心理的支撑很重要。”

马原回忆，他的病刚开始的症状只是带状疱疹。“我原以为是皮肤病。其实是免疫系统的病。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病，神经疼，24小时里它一分一秒都不间断地疼，一晚上要睡1000觉。你就在睡与醒之间徘徊。”

一开始，马原看的是西医。“我是疼到近两个月的时候查出来里边（肺部）长东西了，而且很大。最先进的设备都上了。第一次肺穿做完，心理上起了严重的变化，觉得仪器这东西真残酷。我就想：非得等这东西来给我下判决？医生对我的病，十之八九都不看好，要我做好准备。我的生命被倒计时了。肺穿应该做三四次才能确诊，我做完第一次，决定不做了。学校领导跟我说，马老师，别任性，别中断，别耽误了。但我坚决不做了，从医院逃了出来。因为做下去的结果，我看得特别清楚。”

当时哭了没？“就做肺穿那一次，我落泪了。”马原说，“我心疼我老婆。之后再也没有哭过。我性格特别外向，人也很简单。叶兆言认识我30年，他不信我会得这个病。因为这种病，都是积郁成疾。”

得病后的马原，没有抱怨。相反，他发现，“生病后有几个特好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比如对时间的理解不一样了。以前我在上海，老说要去运动，可一直都没有运动过。但是生病后，我到了海口，买了一辆自行车就开始天天骑。我的时间概念与以前不一样了。40岁时，我曾写过一篇文章说，不惑之年我要学画画，也一直没学。但从生病那天起，我开始画画，至今已画了很多的人像。我生病后，来的尽是好事。我老婆还跟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2008年3月份我查出病后，次年2月我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也就是说，我们是生了病后才有的孩子。生病对我的负面效应，远远没有正面多。我现在状态比生病前要好。”

再写小说：对读者已没有期待

正是这场大病，让马原在搁笔20年后，再度有了写作冲动，并有了新作《牛鬼蛇神》。小说前后只写了不到一年。“小说完成后，我第一时间给《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打电话，说我有个新长篇，要不要？程永新当时人在美国，马上就说要了。磨铁图书也是第一时间飞来海口找我，还有其他很多图书公司都来找我谈，但没有磨铁出价高。我现在靠写字吃饭，价格还是要考虑的因素。”

在解释20年不写小说的原因时，马原表示，20年不写，是因为不合适。“我1991年停止写小说，因为读者没兴趣读小说了。我写小说很认真，就像我讲课很认真一样。如果我讲课一个半小时，备课至少要三天。后来学生不认真对待，课就停了。学生们伤了我的心。作为马老师，我写下了160万字的讲稿，对得起这份薪水。我不愿意我拼命做的事，读者不认真对待。我也不能面对大家对小说不感兴趣而继续写。不写小说，我还可以去干别的。但现在，我写《牛鬼蛇神》，不为别人，仅仅是为了恢复我曾经的技术和技艺，这是我最大的满足。我现在不考虑读者，只考虑自己。时间就是生命，现在让人读小说，无异于‘谋财害命’。”

对读者没有期待的马原，小说问世后却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马原认为，这可能是市场有些饥渴，也与他20年没写小说有关系。“书里一点没有畅销书的元素，没有情欲、复仇，一丝一毫都没有，人物关系也是，没有对手戏，很平淡的故事。但或许，是马原这个人物有传奇色彩吧。”

当被问及《牛鬼蛇神》中，为何大量引用以前小说的片段时，马原很坦然：“我要写人与鬼与神的故事，必须要把我一生关于鬼与神的经验集纳在一起。我没可能闭着眼睛写出鬼与神，我以前的所有书都是为这个准备的。”20年不写小说的马原透露，自己还想再写20年。

诗意栖居：老婆就是我的归宿

去海南之前，马原在上海呆了12、13年，在同济大学文学院当教授。但马原说，自己在上海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我在这里呆了几年，特别不喜欢。这城市一点浪漫气息也没有，也没有一点诗意。”

马原特别怀念上世纪80年代上海的那种文学氛围。“那时候，华师大有格非、宋琳等一群作家与诗人，我觉得到了上海，就是在自己人中间。”也许正是当年的这种情怀，让马原于2000年选择了定居上海。“可是等到我变成新上海人之后，我发现上海不是我的，我跟这个城市变得很有隔膜。我陪朋友去过几次新天地，不喜欢。反而是朱家角，还有一些老味道。”

生病以后，马原去了海口安顿自己。“那里很舒服，可以享受慢生活。我内心散漫，不喜欢精致的生活。在海口，我的房子在25层。三面环海，我每天可以观察到大海的变化。写《牛鬼蛇神》，就是在这所房子里，小说写得特别顺畅。”不写小说的那些年，马原做过房地产，“可能我这个人在房地产里面有点慧根，把所有的门道都看明白了。所以朋友拉着我，帮他们掌眼。不谦虚地说，房子的事儿上，我绝对是一个行家，一点都不外行。”马原也因此置下了不少地产。

上周，马原飞去了西双版纳。他透露，要在那里买一块地，并移居西双版纳。“目前，我生活的主调就是健康。海南和西双版纳在季节上有互补，我会两边跑，哪里舒服住哪里。我还打算想把户口迁到乡下去。我生病，主要是肺出了问题。肺出问题，最重要的就是水。海南水好，是我首选的地方。对我而言，水好第一。去西双版纳，也是因为那边的水好，喝的是泉水。很多年来，我一直都有一个田园梦，但在海南我没有找到。洪峰在云南被打之后，我去看他，那次之后我就去了西双版纳。我有一个上海朋友，6年前举家迁往西双版纳，他在那里学习古法炼茶丹，我要去拜他为师。”

当记者问马原，经历了人生种种坎坷，如今对男女间的爱情怎么看时？“奔六”的马原甜蜜答道：“我老婆就是我的归宿。结婚5年了，我们还像恋爱一样。这种状态，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她心里有我，我心里有她。这是上帝给我最重要的礼物。虽然我们俩年龄相差20多岁，但年龄不是问题，反而感觉更好。两个人年龄太接近，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