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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戏台

□谢枚琼

回想起来,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应当说在一个人心里面往往起着了左右方向的、毕生不可磨灭的影响。出生于典型的农耕之家,自无那种书香浓郁的熏陶,祖父却对我影响至深。

祖父是个勤劳的庄稼人,却会唱木偶戏,那种提线的木偶,还呜哩哇啦吹得一手好唢呐。打我记事时起,没看到祖父唱过木偶戏,只耳闻目睹过他吹唢呐。记得祖父放在阁楼上的几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唱戏用的道具,如小弓小箭,小幡小旌,戴在头顶上象征神武和权力的雉鸡翎等等。印象最深的是那些木偶戏里的人物面具,男的挂几绺胡须,女的涂脂抹粉,皆是古典戏里的主角。木偶的眉目倒是极尽夸饰,生活的色彩像是都涂到它们那里去了,很润泽的,很光鲜的样子。祖父给我们演示过一次木偶的操作,他从箱子里挑出个关公来,左手托起,右手捏住几根细线,左拉右牵的,那关老爷竟然不可思议地活了,一时仰面向天长啸,一时凛然面若冷霜,表情丰富而夸张。祖父边操纵着木偶关老爷,边拿腔拿调地唱着《单刀赴会》:“大江中看见巨浪千叠,乘西风驾小舟一叶。却离了九重龙凤阙,早来到千重叠、万重叠虎狼穴。我是大丈夫,惹得我性猛烈。大丈夫到哪里性猛烈?想起单刀会,好似赛春社。”仿佛真是从那木偶关公的嘴巴里滔滔不绝喷射出来的话,让我们看得一惊一乍的。在祖父的手中,木偶们被赋予了生命。

旧时,为了补贴家用,迫于生计,祖父一辈的几个兄弟组成了一个演出班子,在方圆百里是很有些名气的。但后来这一演艺无人接替,一天天终至沉寂。那些演出的家什慢慢地均散落遗失,不见踪影了。祖父只精心保存下来长短大小不一的几把唢呐和一把他一辈子也不曾离过手的水烟壶,都是纯铜质的,被祖父粗糙的手掌摩挲得锃光发亮。记得一把唢呐给了堂兄,他是祖父的长孙,水烟壶给了细叔,他是祖父最小的儿子。我不晓得他们是否还珍藏着。

我自小的记忆中,祖父劳作之余,也兴之所至地唱上几句的片段,那应该是他曾在木偶戏剧目演出中所唱过的段子。可惜我年少听不懂,也记不住,只是觉得好听得很,那唱腔起起落落的,一下高亢,一下低沉,一时欢快,一时又悲愤,其时,我会表现出与一般顽童不一样的专注来,目不转睛地听祖父唱戏文。我小时听到的很多故事亦是祖父讲给我听的,不是什么狼外婆月亮嬷嬷的传说,多是《三国》、《水浒》、《说岳》、《说唐》里面的故事。长大后却又忽视了去向祖父刨问他们唱戏的历史,我现在写这段文字时,心中竟是满怀遗憾了,因为祖父已作古多年。

祖父没有教我唱过戏,也没有教我吹过唢呐,我不知道,这是否也可以算得上一种民间文化对一个孩子的无形的熏陶。我想多少还是有些的,环境是人的心灵发育的特殊氛围。唱木偶戏不是祖父的专业,他一辈子都在劳动的戏台上当他人生的主角。

祖父的戏台在田园里,面朝黄土,背负苍天,他双脚一踏入泥土,就是庄稼的根系。

标签:祖父 戏台 木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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