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过后的“空人院”

2012年03月04日 15:21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蔡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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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过道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鲜花、香烛、千纸鹤和饮料瓶，供养逝去的生灵

　　寒风扑打着窗帘，房间里空荡荡，停着三辆工具车

　　走道里，海水退去后留下一地污泥

　　2月15日，在日本北部岩手县，合作社负责人白野（中）与他的儿子（右）在运送牡蛎的船上。一年来，渔民组织了合作社，重建家园新华社

　　住在福岛县川俣町的氏家女士在地震后养了一只小狗陪伴自己

　　傍晚，气仙沼市的一处废屋前，一名放学的学生低头走过

　　位于陆前高田的这棵松树已有260年树龄，海啸冲走了它身边的7万棵“族树”，剩下它屹立在一片荒原中，被人们尊称为“奇迹之松”

　　南三陆町的一栋废公寓走廊上，一本家庭影集被沙土覆盖

图/文 羊城晚报特派记者 蔡弘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刚爬上海边的一块礁石，却看见本来平静的海水突然涌起一个百米巨浪，猛兽见到猎物般向我扑来，…… 这个梦境一年前却是当地人的惨痛现实。

在日本东北灾区采访的数日，随车经过那些因地震海啸核泄漏而广为人知的土地：福岛、饭馆村、南相马市、石卷、南三陆町、气仙沼、大船渡、陆前高田……所到之处大多满目疮痍。东日本大地震造成逾19000人死亡或失踪，其中绝大多数人是被海啸夺去了生命。车时而在海边前行，时而又拐入山里。让人诧异的是，即便在离海很远的山地，沿途仍不时见到海啸肆虐的痕迹：被海水冲得七扭八歪的护栏、躺在路边的废弃大轮船。

山里尚逃不过海啸的魔掌，海边的平地更不可想象。

在南相马市原町区的海边，成片的房屋被海水冲垮了，废墟被清理后长出一地野草，一座建于平成十年（1998年）的老人院伫立在一片荒野中。老人院面向大海一面的门窗玻璃已经被冲击得粉碎，剩下变形的不锈钢窗框和依然结实的墙体。凶猛的海水吞噬了屋内十几个老人的生命。水退，这座老人院也荒废了。

夕阳西下的海边，寒风呼啸，我们走进这所空无一人的老人院。大门口的鞋柜还保持着原来整齐的样子，来客用的拖鞋和院内人员自用的运动鞋静躺在各自的格子里，只是上面都覆盖着一层厚泥污。一进门，就看见宽敞的过道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鲜花、香烛、千纸鹤和饮料瓶，供养逝去的生灵。墙体被分割成两种颜色，上面是原来刷的白漆，下面是污浊的海水染成的土灰，根据污痕，可以判断当时涌进屋内的水位达一人高，水沿着通道漫入各个房间，有的地方高些，有的地方低些。大海像一个激情澎湃的水墨画家，笔尖沾满浊墨在这间屋子里肆意挥洒，笔墨溅过之处，或如荷花怒放，或如巨怪舞爪。

墙上月历的翻页还停留在2011年3月，屋内各个房间的钟却滴答滴答地走着，这间废屋中，只有几个时钟还在正常工作。指针渐渐走向五点，夕阳已落下地平线，海风愈发吼得让人胆战。我们走出老人院准备离开，回头再望一眼，猛然看见屋内一面被海水冲过的墙上，一个深色的泥污手印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是什么人，在被海水卷走前留下这个最后的挣扎，手印的主人现在还好吗？

灾难过去，生活继续。2月15日，在日本北部岩手县，白野与他的儿子在运送牡蛎的船上。去年3月11日海啸发生后，当地17000居民中有770人死亡或者失踪，许多渔民失去了住房、渔船、渔产品加工车间等。一年来，渔民组织了合作社，重建家园。

南三陆町的防灾对策厅被大水冲得只剩框架，海啸来临时，一名女广播员为了通知大家快跑牺牲了，一年来一直有人前来悼念这个女英雄

1.海水退潮后墙上留下一排排齐人高的污印，月历的翻页停留在了2011年那个可怕的3月

2.被海水冲过的墙上，一个深色的泥污手印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是什么人，在被海水卷走前留下这个最后的挣扎

3.紧急出口大门的窗框上溅满污水渍，大门不知所终

4.老人院里的几个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都在正常工作，这个平躺在桌上的钟比这间房子里的其他钟走快了一个小时

5.大门口的鞋柜还保持着原来整齐的样子，来客用的拖鞋和院内人员自用的运动鞋静躺在各自的格子里，只是上面都覆盖着一层厚泥污

蔡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