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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撒娇派诗人默默:1986年写“反革命”长诗被捕

当时,他集资2000块,在昆山自费刊印了自己的长诗《在中国长大》。就在印出来的诗即将被送往上海的前一天,默默因非法印刷“反革命长诗”而被捕。京不特等人受到传讯,印刷出来的长诗被焚毁。

据默默和京不特后来了解到的,公安人员不懂诗,请了上海作协的一位诗歌理论家来鉴定,最后才作的认定。里面最有嫌疑的一句话是:“路滚滚而来,路滚滚而去,我们把马克思主义践踏成路。”

这已经是默默第二次因为《在中国长大》惹上麻烦了。1982年,他将《在中国长大》的第一章《城市的孩子》在香港发表。“编者按”中介绍,作者美国(默默的另一个笔名,由他的本名朱维国的“国”和女友名字中的“美”合成),大陆地下诗人,18岁。并要付给5000港币的稿费。他因此被警方找去问话。

“首先是‘地下’两个字就很敏感,另外如果我收了这个稿费,那就不得了了,反革命经费啊这是,还好中间不知道被谁拿走了。”默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默默被捕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与复旦剧社计划在两天后的清明节,发起一次“中国文艺复兴诗歌朗诵会”,规模很大,连巴金等知名作家也受邀参加。默默被捕后,朗诵会不了了之。

默默进看守所后,被剃成光头,编号0001。但他的待遇比其他嫌疑犯要好很多,提审时能有烟抽,有几块桃酥吃。

得知默默被捕的消息后,京不特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问自己:我们值吗?我们真是在干什么伟大的事情吗?

京不特为他写了一首诗:《夏日之诗——赠默默》。诗中写道:

谢谢你我们自己找死和你不相干/谢谢你广场我们不想游行集会我们浑身无力/谢谢你广播电台我们嗓子沙哑不想演说/谢谢你我们只该生病/啊默默我们只该生病我们活该不得好死

1986年5月17日,默默被释放。

这一天默默走在上海的大街上,姑娘们都换上了漂亮的裙子,空气里都是迷人的气息。默默发自肺腑地觉得,自由真是太美好了。

“祖国啊,我们累了”

默默重获自由时,撒娇诗社已被取缔。

被取缔的第二天,京不特一手创办了《‘不撒娇’诗刊》。“撒娇派”变成“不撒娇派”,成员的笔名也换了:“京特”换成“京不特”,“软发”“胖山”“锈容”和“土烧”分别改成了“硬发”“细瘦山”“锃容”和“洋烧”。

《不撒娇》创刊号只刊登了京不特的诗歌和默默被捕的消息。

默默回来后,很多朋友都不敢来看他。撒娇诗社也渐渐不再活动,上海地下诗人的联系也明显减少。

1986年10月,上海作协诗歌组打电话到默默的工厂,说要给他组织一次诗歌朗诵会,让他朗诵自己的《在中国长大》。

“作协每个月都有一次朗诵会,每一次都会邀请不同的人,不同的主题。”默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刚因为长诗被公安抓,马上就被作协邀请,很荒诞吧,但至少是对你的另一种肯定。”

默默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参加的朗诵会。原定于上海作协大礼堂举行,但不知道为何突然停电,只能改到团市委食堂进行。

不久,京不特联络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和艺术系的学生,在艺术系一间教室中举行了第二届撒娇诗会。

默默是乔装进的学校。据时任上师大校办主任、后来担任上影集团总裁的任仲伦回忆,公安局当时曾拿着照片要求学校,以后不要让这个人再进学校。

参加这届诗歌会的都是真正的诗歌爱好者,包括默默、京不特、胖山等人在内,近30人。诗会由京不特主持。

默默朗诵了《在中国长大》的一些章节:

我们是太阳和共产主义的私生子/我们扛着沉重的太阳在红高粱翻滚的原野上流浪/我们累了/祖国啊,我们累了

胖山为默默担任钢琴伴奏,用的是《红旗颂》和《国际歌》的旋律。

这是撒娇诗社的最后一次活动。

之后,默默又创办过诗社,也下过海,后放弃商场的角力,重回诗歌界,在上海、香格里拉开办“撒娇诗院”,重办《撒娇》诗刊,供各地诗人行吟聚散。

1987年,京不特离开了上海,开始了他的漂泊生涯。他当过沙弥、老师,开过饭店,蹲过老挝的监狱,后被联合国难民署营救,现旅居丹麦,从事诗歌的翻译和写作。

这些颠沛经历,与当年的“地下文化”一样,对京不特来说,都是一种内在的疗伤和成长,让他对人和人的权利,有了越来越深刻的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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