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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苗子:哈哈大笑走完一生

2012年01月17日 04:53
来源:中国青年报 作者:本报记者张黎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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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的黄苗子。宁舟浩摄

“据我奶奶说,我出生的时候并不难产,这说明我来到人间时是痛痛快快的,因此当我告别人间的时候,我也希望痛痛快快。”1月8日,百岁老人黄苗子悄然离世,诚如他在遗嘱中所希冀的那样,他走得很“痛快”——没有任何追悼活动,不留骨灰,不设灵堂,不挂遗像。

1月10日,在北京百雅轩画廊开展的“风雨落花——黄苗子先生艺术特展”,也尊崇了黄苗子的心愿,供人凭吊的不是黄苗子的遗像,而是一幅他的画作——《葫芦》。十几束菊花整齐地摆在台面上,有的仍娇嫩,有的已颓败,恰如黄苗子很中意的一句佛语:向荣的向荣,枯萎的枯萎,一切任自然。

熟悉黄苗子的人常说他很乐观,对其纪念文章中多出现一句:“他笑着走完了一生。”而作为黄苗子作品《苗老汉聊天》系列图书的编辑、著名剧作家吴祖光的侄女吴彬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认为用“笑着”还不够,她说:“他是哈哈大笑走完一生的。”

始终乐观、一切任自然的黄苗子,其实生活中的坎坷并不少。他曾说,在所有的政治运动中,他都是“运动员”。

1944年,黄苗子、郁风夫妇在重庆定居。离他们住所不远处,便是著名报刊编辑唐瑜自费建造的碧庐,那里常聚集着文艺界的穷朋友们,包括夏衍、丁聪、吴祖光、叶浅予、冯亦代、黄苗子等。这些文化人互相用“二流子”调侃,碧庐便更名为“二流堂”。

上世纪50年代,黄苗子和郁风、吴祖光和新凤霞搬入北京栖凤楼,这里成了“北京二流堂”,齐白石、老舍、梅兰芳、潘汉年、夏衍等人常聚此处,吴彬正是在那时初见黄苗子的:“黄伯伯十分开朗,总是笑呵呵的。”这样和蔼的大人让一个小孩子备感亲切。

然而快乐的时光很快戛然而止,1957年“反右”时,因参与“二流堂”,黄苗子被划为“右派”,被发配到北大荒伐木。郁风生前曾说,那时的黄苗子笑着面对苦难,在北大荒,他竟在马架子前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种野花、做木桌椅,但这被视为资产阶级的“那一套”,黄苗子因此受到批斗。

黄苗子在1959年被遣返回京。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澡堂,走出浴室门,他只将从北大荒穿回的旧衣服,随手扔在路边。

政治运动的“运动员”也没有逃过“文革”。黄苗子曾自嘲说:“‘文革’开始时,我已是死老虎。”

1967年,曾在国民政府任职的黄苗子被认为是“国民党特务”,加上此前的“二流堂”等问题,他被送进监狱,一关就是7年。在狱中,他读马克思、列宁的著作,读“老三篇”,在脑中“写”诗,甚至研究起臭虫,乐观地撑过了难捱的岁月。

回忆起黄苗子从监狱回家后的状态,吴彬说:“黄伯伯出来后还是笑呵呵的,不见有坎坷磨难留给他任何愤懑。记得他刚回来,我先生便去看他,邀他骑自行车出去转转,他连声说好。谁知推出自行车后,他从一边骑上去,从另一侧就掉下去了,其实他根本就不会骑。”

2009年,黄苗子被指是聂绀弩入狱的“告密者”,成为众矢之的。对此,黄苗子始终沉默。

吴彬认为,灾难来时,黄苗子就闭上眼睛闭上嘴就挺住,像顽强的草,在冬天被大雪盖住,一旦雪化了,它又蓬勃生长。

友人从未听黄苗子谈起过自己的苦难和委屈,但他的遗嘱中,在写到不挂遗像时,有这样一句:“我平生已深深体会到竖个目标让人当靶子打的滋味;人都死了,还不图个清静,干吗要挂个遗像在家里任人指东画西呢?”

黄苗子的一生虽有诸多苦难,却始终与艺术相伴。黄苗子说自己是艺术界里“打杂的”,他12岁时师从邓尔雅学习书法,后又受到岭南画家黄般若等人的鼓励,开始画漫画,他也热爱写作,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

在黄苗子的“忘年交”袁海龙看来:“苗子先生是个大才子,诗书画印无所不能。”吴彬更用“天才”一词形容黄苗子。但在黄苗子自己看来,他什么“家”都不是,他只在乎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是否够格。

96岁时,他才举办了自己第一次个展,全因他以为要办展就要有新东西,要办一个有意思的展。他最后一本书在他去世前一周才刚刚付梓……

对于黄苗子离世,许多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黄苗子的学生王亚雄坦言自己仍未从伤痛中走出,他舍不得老师。吴彬得到消息后不敢相信,即刻给黄苗子的儿子黄大刚发短信确认;袁海龙觉得十分突然,因为黄苗子还答应他要去济南看看;与黄苗子有一面之缘的摄影师宁舟浩则说:“让这个满头白发的‘孩子’从病痛中解脱,也是件好事。”

他们心中珍藏着与黄苗子最后相聚的时光。

吴彬记得最后一次拜访黄苗子是在郁风离世后不久。“那时他正在家里写字,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现在的装裱技术有多妙,全凭机器。家中已不像刚搬入时那样整齐了,全堆满书和树根、木头墩儿,虽不昂贵,在他眼中却都是艺术。”吴彬听说黄苗子在医院过得也很开心,同小护士的关系都很好,他睡着了,小护士用墨在他脸上画花脸,他也乐乐呵呵。

几个月前,袁海龙还曾在医院探望过黄苗子,黄苗子见他在公安系统供职的妻子未同去,还开玩笑说:“警察怎么没来?”

宁舟浩与黄苗子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也是在病房里:“他的房中,笔墨纸砚都在,病中仍旧不忘写字。他热情地和我们聊天儿,还为每个人签名,并加盖了自己最喜欢的、带有猫头的刻章。”

吴彬知道黄苗子死后是绝对不会要追悼仪式的:“他对生死看得这么透彻,肯定厌弃这种形式。”吴彬仍记得黄苗子曾想过这样处理自己的骨灰:“他说要捏成小牛小马,表示给儿孙做马牛。”

黄苗子生前在遗嘱中如此调侃:“我绝不是英雄,不需要任何人愚蠢地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白流眼泪。至于对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知木觉的尸体去嚎啕大哭或潸然流泪,则是更愚蠢的行为,奉劝诸公不要为我这样做。如果有达观的人,碰到别人时轻松地说:‘哈哈!黄苗子死了。’用这种口气宣布我已自动退出历史舞台,这是恰当的,我明白这决不是幸灾乐祸。”

在吴彬眼中,黄苗子对什么都不皱眉头,“他是彻底的、真正的乐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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