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即现实 武侠写历史
2011年01月01日 04:29 广州日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张大春:当代最优秀的华语小说家,1957年生,山东济南人。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台湾辅仁大学中国文学硕士,曾任教于辅仁大学、文化大学。



城邦暴力团(上)



城邦暴力团(上、下)  张大春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0年12月

“金庸武侠小说后最伟大的发现”《城邦暴力团》简体版即将面世

昨日,记者从世纪文景公司获悉,华语文坛最优秀作家张大春的扛鼎之作《城邦暴力团》即将由该公司引进出版。据悉,经过接近一年的争抢,本书版权终于落定,该书创下台版书在大陆的首付版税纪录。《城邦暴力团》是张大春10年前集大成之作,本书也被倪匡称为“金庸武侠小说后最伟大的发现”。

台湾作家张大春对各类文学实验不遗余力,每次出手必引起文坛震撼。自2008年出版简体版《聆听父亲》、2009年出版《认得几个字》(世纪文景出品)以来,已经连续两次入选年度十大好书,得到读者和媒体的高度认可。《城邦暴力团》上架之前,本报采访出版方及张大春先生,带领读者深度了解这本10年前就已经引起华语文坛轰动的名作。

采写及图片整理

本报记者 吴波

庙堂缘何与江湖纠缠?

创作于1999年~2000年的《城邦暴力团》是张大春的代表作,讲述了1949年以后迁到台湾的一代人的生死恩怨,也试图重述台湾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真实历史。

故事始于1965年,隐居台湾的漕帮帮主万砚方因触怒“老头子”(蒋介石)离奇被杀,“竹林七闲”其余六老神秘失踪。多年后书呆子张大春意外读得七部奇书,误打误撞拆解谜团,惹来杀身之祸,奇侠逸士出手相助又揭开更多真相——庙堂权谋缘何与江湖之争纠缠一处?地下社会与特务统治如何勾连一体?淞沪抗战、桐油借款、黄金运台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张大春将中国小说叙事技巧与稗官野史传统巧妙结合,一步步揭开中华民族风雨百年背后的秘密。

本书出版以来,一直受到大春迷的追捧,更得到作家同行和评论家的赞誉。倪匡毫不掩饰他对这本书的热爱:“《城邦暴力团》用很正宗的武侠小说方法,来写近代史上最隐秘的部分。金庸武侠小说以后最伟大的发现!近十年仅见的‘终生小说’,可以终生不停地重复阅读的好小说。”复旦大学中文系主任、著名文学评论家陈思和也偏爱这部小说,认为作者用这样一部“江湖即现实”的小说,演出了庙堂与江湖长达几十年的一部恩怨史或者血腥史,来重新书写本世纪以来的中华民族风雨史。

《城邦暴力团》也可以看成一部中国近代史。它包括了三组历史:一是从漕帮老大万砚方死后,他和他的朋友留下七部著作,拼凑起清代民间传说中的江湖会党的内部争斗史;二是从1937年二老(“老头子”和“老爷子”)会面,漕帮八千子弟参加抗战开始,一直到万砚方流落台湾,因暗中阻止“反攻大陆”计划而被狙杀的风雨历史;三是叙事人张大春为追寻历史线索而搜集材料并逃亡的冒险史。

文字写得太深太隐讳?

科幻大师倪匡非常推崇《城邦暴力团》。他表示,该书一开始就很吸引人,一件谋杀案,六个老头子给人家杀掉,而且杀的方法非常古怪滑稽,杀了什么人也不知道,死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他这个妙在是用第一人称写的,其中有一个小孩子加在其间,是他自己,加在里面搞七搞八,一下考试作弊,一下又怎么样,穿插其中,非常有趣……《城邦暴力团》不晓得这个名字什么意思?

倪匡说,“《城邦暴力团》那么好的小说在台湾反响不大,真的很奇怪,可能文字写得太深太隐讳。你如果对近代史不了解的话,你看不懂,但就是了解,也看不懂,因为有的是假的,有的是真的,有的是虚想的,有的把人名隐掉了。而且这个小说有个特点,他非常肯定奇门遁甲这一类的东西,他写三个要送到当地缉捕的老帮会人物,躲在哪里?躲在台北一家戏院里面,他不知道布了一个什么阵法,人家就看不到他了,呵呵,很好玩,精彩绝伦,你一定要接受他这种,又有幻想,又有现实!”

倪匡认为读者可以把《城邦暴力团》当近代史来看,“你把它当近代传奇看,近代帮会传奇看也可以,不过他写到武侠小说的部分,是完全根据正宗武侠的小说手法来写,他引用了一段一个人从窗口跳下,怎么站定啊……完全是武侠小说传统兵法。他如果只是去学金庸,学古龙,那容易得多了,他自己另闯一条路,这个难了,可是又成功了。《城邦暴力团》是非常成熟的,他以前的作品没这个风格的!他写《城邦暴力团》,对近代史的消化了解的程度是非常之深的,深得不得了。写到最后,从大陆撤退的情形,什么样人有资格可以上最后一条船,在船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条船我知道他写的是运最后一批黄金到台湾去的那条船。真是厉害,那个船长后来做了海军总司令……”

张大春跟他父亲一样是个用力隐藏情感的人,“逼近艺术,就像逼近实情本相一般,令人脆弱”,也许直面从来不是明智的选择。他转而投入《城邦暴力团》的写作,用看似缥缈无稽的江湖来遮蔽父母匆匆离乡再不得归的黯然记忆,江湖不再远离庙堂,江湖就隐匿在我们的社会。

从魔幻现实

到说书风格

张大春的写作风格从早期的魔幻现实、后现代、科幻风格到现在的说书风格其实经历了好几个阶段,早年以短篇出名的张大春擅长多种现代写作手法并用,题材上则外省人记忆和科幻并重。

“大头春”系列的三部曲则为张大春带来了滚滚的名利。《少年大头春的生活周记》(1992年)、《我妹妹》(1993年)、《野孩子》(1996年),尤其以《少年大头春的生活周记》最受欢迎,畅销二十几万册。小说是以一个中学生的口吻来写周围的世界,对校园和家庭多有使人忍俊不禁的连珠妙语。1997年赴美参加爱荷华国际协作计划后的张大春路数为之一变。《小说稗类》和短篇小说集《本事》连续推出。

张大春说,“1999年7月,《寻人启事》出版,每篇不过千字,却似为千千百百脸面模糊疾走匆匆的小人物画上眉眼,白描点睛。从其中的某些人物依稀可窥出些许后来《城邦暴力团》的影子。”张大春在接受访谈时笑言:“如果有个读者,他两本书都读了,咦?本来在《寻人启事》里那些真实的,我们这个社会随处可见的小人物,怎么偷偷越界,跑到另一本书里,变成各种身怀绝技真人不露相的武林人士了。我希望这本书读完之后,能给读者一个感觉,就是您所处的这样一个世界,说不定就是一个武侠小说的世界,随时不知身边蹦出个不起眼的家伙,他就是个武功高人。”

对话张大春:

武侠小说只是材料

广州日报:怎么想到要给这本书命名为《城邦暴力团》?

张大春:这是一个关于逃亡的故事。最早是“城邦出版社”那些人要我给他们出本书,我说那我写一本《城邦暴力团》怎么样?他们说好啊。当然后来阴错阳差给他们的是另一本小说《聆听父亲》。不过既然已夸下海口,我就一定要把这本书写出来,这本书是从一个句子冒出来的:“孙小六从五楼窗口一跃而出,一双脚掌落在红砖道上,拳抱两仪,眼环四象,气吐三分,腰沉七寸,成一个蹲姿……”七六五四三二一全在一句话里……这无聊,且不去说它。问题是他为什么跳下来?因为警察抓他,因为他偷了机车。读者会奇怪,咦?他从五楼跳下来,不死也应半残,可是他成一蹲姿,表示他是一个高人,有背景的。这时一个武侠世界的入口就打开了。可是这个高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而且往东不能去,东边有个帮派在那。

广州日报:《城邦暴力团》让人联想到赖声川的飞侠阿达,这之间有关系吗?

张大春: 我完全不能否认,我是先看《飞侠阿达》的,而且我看了以后,觉得可以再发展出来。因为他里面也有几个老人在植物园。可是从那里怎么样延伸出来呢?因为《飞侠阿达》后来故事变成一个年轻人的故事,变成尹昭德演的那个阿达的故事了,我觉得非常可惜。好像是萧伯纳说的吧?他说:二流的作家模仿,一流的作家偷窃。哈哈,的确是。我们没有讨论过,我是硬偷的。因为我觉得那个东西摆在他那儿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摆在我这儿可以好好地利用。

广州日报:有评论认为,你在武侠与现实的对比及反讽的技法上比以往绵密,你怎么看?

张大春: 这本书有向高阳致敬的意思。并不只是高阳,还包括台静农、傅试中、欧阳中石、胡金铨、高阳、贾似曾等六位长者,我的题词里也提到过。书中人物与侠客、老头子的名字,都是我父亲的酒友或旧识,有些名字是原来就有而我把它们篡改了,有些根本是虚构出来的。小说里放入“张大春”这三个字变得不好看、不想看,很多答案不需要到后两册去找,“张大春”就已经回答了那些老头子的故事。

广州日报:您把《城邦暴力团》定位为武侠小说,那么《城邦暴力团》是怎样的一个武侠世界?

张大春:《城邦暴力团》是个武侠小说。为什么我要写武侠小说?大家都以为武侠小说尽在金庸了。其实当初平江不肖生写《江湖奇侠传》(那时北边是写“鹰爪王”的赵焕亭,南边是平江不肖生),谁会想到武侠小说未来的可能性?结果出了个金庸,把他之前的武侠小说一扫而空,“一洗凡马万古空”。武侠小说就没有另外的可能性了?我的设想是如何保留武侠小说的种种元素,加入新的细节,让它产生新的活力。

举个例子,在书里有个老头会辫子功。这老头是前清遗老,所以还偷藏了一条辫子(他 90 多岁了,现在还活着)。我这个《城邦暴力团》就是写现代武侠。武侠小说到我手上,就不是一个文类,而是一种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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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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