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照例要做总结。与往年年终阅读盘点按类别总结不同,今年我们选择的是纯粹读者角度、纯粹个性阅读。今年网络有“围脖”热,读书则有“微阅读”。
什么是微阅读?本文作者如是说:“微阅读主义者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阅读时间成本低下的书籍。我拒绝唐诺《阅读的故事》所主张的“阅读复杂化”,与其硬着头皮啃三卷本的《1Q84》,不如去看《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完了嘿嘿一乐,该干嘛就干嘛去”。
■读家:瘦猪
12月27日美国《时代》周刊的一篇文章将2010年定为“微恐怖主义之年”,文章认为今年小规模恐怖行动泛滥,它选择不是最大或最引人注目的行动,而是有望成功的行动,“9·11事件”类型的大手笔近期很难再现。而“基地”组织的新网杂志《激励》则非常及时地补充说明“微恐怖主义”的物美价廉:货机炸弹事件成本仅是两部电话,两台打印机及运费,总计4200美元。
我发觉自己的读书很有“微阅读主义”的趋势,远离宏大目标,获诺奖的书不看、销售排行榜前三的不看、外国人写的书基本不看(甭管和诺奖有没有关系)。当然,那种早就败坏了我胃口的人所写的书一律敬而远之。比如《我等不到了》,第一眼看到书名,我还以为作者挂了。2010年,我就这样窝在本土里,像“恐怖分子”躲起来并邮寄信件炸弹,专挑小型的、令人愉悦的、可以随时拿起也可随时放下的书。
转瞬即逝的时光在当代高速旋转的社会中显得更加短暂。张大春读到“三十三年,今谁与存?算只君与长江”,忍不住泪水。我辈虽不至于此,也只有堵在路上时,才觉得时间稍微放缓了脚步。经史子集,我这一年的读书,因心态与时间的急促,所读以“集”为主,即使“史”类,也尽量避开纯学术图书,阅读时间成本远低于“4200美元”。
■中国自古就有“社论”的良好习惯,只是一支笔抵百万兵的传说不再,李海鹏认定它是“用一根针挖井”的细微活儿,透着能改变一点是一点的无奈
网上浏览帖子之余,读诸家社会评论的“集”是绝佳的选择。网络人多嘴杂,热腾腾的一锅粥,成书后才算熬到火候。五岳散人将其比喻为板砖(《乱翻书》),“板砖也有建设性”。张鸣认为某些社会问题病入膏肓,人们为之心痛(《中国心绞痛》、《中国人为什么看不起中国人》)。中国自古就有“社论”的良好习惯,只是一支笔抵百万兵的传说不再,李海鹏认定它是“用一根针挖井”的细微活儿,透着能改变一点是一点的无奈(《佛祖在一号线》)。百岁老人周有光说:“思想的催眠,逻辑的诡辩,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朝闻道集》)真话总是不中听,对于中国的媒体,说真话是最顶级的赞美。刘青松的《真话》只是说出了百分之七十,已经很难能可贵了。章诒和与贺卫方《四手联弹》则是谈着谈着,便偷摸开了小差。素以敢怒敢言著称的艾未未的《此时此地》并没选入时评类文章,毕竟是谈艺术,但艺术和社会无关么?艾未未不信,我也不信(去看看他用九千个书本组成的汉字吧)。土家族汉子野夫的《尘世挽歌》是散文,文学艺术的一种,在我看来,实质是跨度整个新中国历史的时评。各大媒体有意无意地避开,使它们的年终阅读盘点略显轻浮。
如果再放宽一些,旧书新版的丁韪良著《中国觉醒》与上海书店出版的“走近中国”丛书(第一辑共六本),也可归于此类。外国人看中国,必定有我们看不见和看不清的地方。甚至,李长声谈日本的几本书也是拿中国作比较。对自身保持清醒与批评,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2010年中国最大的文化事件不是三十人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其中某位诗人的作品等不及历史的检验,迫不及待地成了笑话——而是另外的三十余人。广西师大出版社将三十余位华语世界意见领袖召集起来,美其名曰“理想国2010年度文化沙龙”。我参加了其中几场,受益颇深。沙龙与讲座若能成书,广师大出版社标榜的“想象另一种可能”的理念,或可变成更令人惊喜的“触摸另一种可能”,我们盼望着这一天早点来到,小宝新书的名字放在这儿恰如其分:《一生只为这一天》。
■从宝岛南端澎湃而出的《巨流河》,给缺少大手笔的中国当代文学补上浓重的一笔,内地有章东磐《国家记忆》和崔永元《我的抗战》与之抗衡。2010年度的中国文学竟要靠影像为之增加分量,令人一叹
那我们就换个姿势吧,放松一下。张发财与东东枪,一个八卦历史(《一个也不正经》,一个搞笑当代(《俗话说》),可称之为“后现代历史解构主义”,将历史和现实打散,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重新建构,作者读者皆大欢喜。黄集伟一直是这么干的,语词系列已出到了第七本(《年代剧内心戏》),啥时候我们读黄老师的书,不再有隐隐的担心而是发自肺腑的笑呢?
2010年可谓是台湾作者“反攻之年”。张大春领军,唐诺、朱家三姊妹(天文、天心和天衣)与张蔷主编的《宝岛眷村》为主力。后者跟廉思主编的《蚁族2谁的时代》一样,展现历史中特殊的一群人的生活,读者反响极大。香港作家侧翼进攻,董桥(《墨影呈祥》、《景泰蓝之夜》)、西西(《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哀悼乳房》等)宝刀不老,董启章一战成名(《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当然还有林夕(《十方一念》、《人情世故》)值得一读,马家辉好像今年没出新书。李戡借老子的大名出书,才学、见识和判断力不如韩寒,而韩寒若将办刊物和写小说的精力放在杂文上,可能会更有成绩。他的《独唱团》和《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并未给人带来预期的惊喜。从宝岛南端澎湃而出的《巨流河》,给缺少大手笔的中国当代文学补上浓重的一笔,内地有章东磐《国家记忆》和崔永元《我的抗战》与之抗衡。2010年度的中国文学竟要靠影像为之增加分量,令人一叹。
舒国治“散仙”一样的做派与文字(蒋勋算半个散仙,狗子和大仙是混不吝的地仙,狗子偶见于报纸上的专栏,大仙在《北京的金山上》继续混日子。),照亮了弥漫着功利主义的天空的一角,但仅仅是一角而已。每个时代都有与其背道而驰者,他们对社会主流价值观不屑一顾,留下几声清啸便绝尘而去,年轻的粉丝不能得其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就去用行走来效仿。年年岁岁,《不去会死》、《藏地大穿越》之类的旅行书总能卖得不错。
“文学顽童”张大春须另起一行,单独说明。他挟去岁《认得几个字》之余威,妙招不断,文论《小说稗类》、笔记小说《离歌》、小说集《四喜忧国》、现代武侠小说《城邦暴力团》均在内地一年出齐,加之媒体的访谈、在报纸开专栏,2010年亦可叫春光大泄的“张大春年”。
■老牌作家们似乎吸取了和年轻人打嘴仗的教训,行事都低调了很多,一些人不再写小说,开始转向研究、解读古典文学了。挖坟与闹妖的作品依旧火爆
今年小说我读得少,只有杨争光的《少年张冲六章》值得提提。蒋一谈的《鲁迅的胡子》有些名不副其实,慕容雪村以命相搏的《中国,少了一味药》或可期盼(年末上架)。小说新人阿乙的《鸟,看见我了》延续“灰故事”色调,灰得发黑。正经八本的纯文学可以当作侦探小说来读,怪哉。也许只有阿乙才有这个能力。老牌作家们似乎吸取了和年轻人打嘴仗的教训,行事都低调了很多,一些人不再写小说,开始转向研究、解读古典文学了。挖坟与闹妖的作品依旧火爆,那多《亡者低语》略显后劲不足,但在类型小说中依旧独树一帜。韩松的《地铁》适合想象力日益疲软的都市人在地铁中阅读。科幻迷翘首等待的《三体3死神永生》终于现身,豆瓣上打出九点六的高分,几近圆满。大刘的作品,不该仅限定在科幻小说中。把罗永浩《我的奋斗》、周云蓬《春天责备》与左小祖咒《忧伤的老板》列入励志、流行文化图书,正是对图书归类的强烈讽刺。张铁志《时代的噪音》、王小峰《答案从未在风中飘过》、《沿着瞭望塔》与其说和音乐有关,不如说和社会批判有关。不过,我们在听歌时并没想太多。《读库》气场不衰,获“2010知识中国”年度图书奖。中国的编辑们若能都像老六那么较真,图书质量总能为人诟病的现状必定会大有改观。
学术类图书的流行化则是好兆头,以前有创造销售佳绩的《万历十五年》、《五百年来谁著史》等书,今年好像不多,史景迁的《前朝梦忆》勉强算一个,可惜销售量远不及前二者。靠近学术性质的书,我所读过的只有张鸣《北洋裂变》、岳南《从蔡元培到胡适》和文献类的《联大八年》较为不错。陈家女儿回忆陈寅恪夫妇的《也同欢乐也同愁》与北岛《城门开》是回忆类散文的佳作。说到散文,车前子《不寒窗集》和钟鸣《畜界人界》,我建议你珍藏。
如前文所言,我的阅读细微、缺乏宏大,对国外优秀的作品视而不见。微阅读主义者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阅读时间成本低下的书籍。我拒绝唐诺《阅读的故事》所主张的“阅读复杂化”,与其硬着头皮啃三卷本的《1Q84》,不如去看《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完了嘿嘿一乐,该干嘛就干嘛去。2010年中国发生了许多大事,仅五级以上的地震就有二十六次,还有数不清的“会”,看不完的新闻。读了几本书,似乎与国家大事挨不上,北青报开辟“阅读改变了我”专栏,正是高看读书一眼。套用胡适博士的话,“改变你自己,便是在改变你的国家”,那么好吧,请多读一些书,无论是微小的“私人恩怨”还是宏大的“民族前途”,请先捧起书。
■文中所涉出版物相关资讯
五岳散人《乱翻书》2010年11月/民主法制出版社
张鸣《中国心绞痛》2010年7月/南方出版社
《中国人为什么看不起中国人》2010年10月/重庆出版社
李海鹏《佛祖在一号线》2010年6月/文化艺术出版社
周有光《朝闻道集》/2010年3月/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章诒和与贺卫方《四手联弹》2010年4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艾未未《此时此地》/2010年9月/广西师大出版社
野夫《尘世·挽歌》/2010年3月/新星出版社
李长声《哈!日本》2010年9月/中国书店出版社
东东枪《俗话说》2010年4月/新星出版社
张发财《一个也不正经》2010年7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张蔷主编《宝岛眷村》2010年1月/人大出版社
西西《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哀悼乳房》2010年5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董启章《天工开物 栩栩如真》2010年3月/上海人民出版社
韩寒《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2010年9月/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齐邦媛《巨流河》2010年10月/三联书店
章东磐主编《国家记忆》2010年10月/山西人民出版社
崔永元团队《我的抗战》2010年11月/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舒国治《理想的下午》(2010年1月/广西师大出版社)、《流浪集》(2010年8月/上海人民出版社)
张大春文论《小说稗类》、小说集《四喜忧国》2010年10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杨争光《少年张冲六章》 2010年4月/作家出版社
蒋一谈《鲁迅的胡子》2010年5月/新星出版社
阿乙《鸟,看见我了》2010年10月/文化艺术出版社
刘慈欣《三体3 死神永生》/2010年11月/重庆出版社
罗永浩《我的奋斗》2010年4月/云南人民出版社
周云蓬《春天责备》2010年12月/上海文艺出版社
左小祖咒《忧伤的老板》/2010年8月/上海人民
张铁志《时代的噪音》2010年10月/广西师大出版社
王小峰《答案从未在风中飘过》(2010年6月/重庆出版社)、《沿着瞭望塔》2010年8月/上海人民
张立宪主编《读库》/新星出版社
岳南《从蔡元培到胡适》2010年3月/中华书局
《联大八年》西南联大《除夕副刊》主编/2010年6月/新星出版社
《也同欢乐也同愁》2010年4月/三联书店
北岛《城门开》2010年9月/三联书店
车前子《不寒窗集》2010年2月/福建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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