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语文教材近来频频受到责难
本报记者 刘 婵
叶圣陶主文、丰子恺插画的1932年版《开明国语课本》重印本脱销,连出版社也没有货,同期重印的一系列老课本收获好评一片。同时,现行的语文教材频频受到指责,篡改作家的文章,编造名人故事……各种“罪名”不时出现,批评和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与其说家长和孩子的选择是对教育行政部门的鞭策,不如说是给现行教材编写者一记响亮的耳光。
向“三聚氰胺”教材发难
叶开和蔡朝阳是两个互不相识的父亲,出于同样为人父的责任,他们做着同样的一件事:向语文教材开炮。“语文不除,教育已死”这是作家叶开(原名廖增湖)在博客中写下的一句话,这句话远不及他后来的那句“小学语文教材比三聚氰胺奶粉还要危害深远”那样声名远播。
因为参加了孩子班里“一堂公然造假的公开课”,叶开发现了语文课本中大量存在的篡改行为。那堂公开课经过预先排练,讲授的课文是一篇没有署名的小说《带刺的朋友》。由于此文逻辑不通,叶开找到宗介华的原作进行对比,结果发现原作有多处被修改。
在此之后,叶开写了一系列文章,批驳小学课本对朱自清《说扬州》、王安忆《我们家里的男子汉》、巴金《鸟的天堂》等文章的篡改。今年10月,他的《上海小学语文恶意篡改安徒生童话》一文引起了广泛关注。叶开说:“我只不过是一块很糟糕的砖头,砸出去想引玉,希望更多有识之士参与到讨论中来。”
之后,《救救孩子:小学语文教材批判》出版,这本书再一次将语文教材推向风口浪尖。这本书的撰写者——第一线教育研究团队,是一支由近20位浙江语文教师自发组成的研究小组,蔡朝阳是最早的成员之一。2008年10月起,这支团队考察了人民教育出版社、江苏教育出版社和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三个版本的教材,得出了小学语文教材的四大缺失:经典的缺失、儿童视角的缺失、快乐的缺失、事实的缺失。
“民族文明的底线”出了问题
尽管说“语文不除,教育已死”,叶开还是坦陈:“语文教育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刻,但非改不可的并非只有语文。语文教材只是我批判教育制度的着力点。”
同叶开一样,“第一线”成员童蓓蓓认为:“语文并不是最糟糕的。在文科教材里,语文的病反而是最少的,历史、政治可能严重得多。”她觉得“人们之所以那么关注语文,那是因为母语跟我们的精神紧紧相连”。
在学者傅国涌看来,小学语文课本的地位远不止如此,他说:“它不能为一个民族提供文明的高度,但是它能提供文明的底线。”他认为,“语文教育是一种根基教育,它要给人奠定基本价值,如何看这个世界、自然、人生。小学语文又比中学和大学覆盖的面更广,因为面广,所以它是培养人、建构人的最重要阶段。”
而在这样一个重要的阶段,语文课本并不令人满意。在研究小组发布的评估报告开头,蔡朝阳引用了一首台湾组合的歌曲:“亲爱的妈妈,请给我哭闹的时间/让我迟一些才学会标准的笑脸/也许你可以先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喜欢自己/才接受文明的训练”。给孩子一些自由发展的时间,不要逼他们过早成为大人,这件在蔡朝阳看来理所应当的事,却因教材的“儿童视角缺失”而成为奢望。“孩子有自身的心理结构,大人们应该去理解他们,而不是进行成人化的灌输。”蔡朝阳说。
在小组另外一些成员看来,教材中“事实的缺失”危害更大。这些“事实的缺失”,是指小学课本中大量杜撰的名人故事,其中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陈毅探母》和《爱迪生救妈妈》。小组成员郭初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考证出陈毅探母不过是《二十四孝》中《涤亲溺器》的现代版;而在美国留学的何易,发现爱迪生根本没有救过妈妈,因为那时阑尾炎手术根本还没出现。
郭初阳对此忧心忡忡:“如果教材充满谎言,那么小朋友会觉得说谎是正常的。让孩子生活在虚伪中,这很糟糕。”
满意的课本要从人性出发
10月21日,苏教版教材编撰者就《陈毅探母》与《晚上的“太阳”》(即《爱迪生救妈妈》)两篇课文的真实性作出回应。他们出具了《陈毅探母》原作者胡兴模老人的来信以证明该故事并非虚假。至于爱迪生救妈妈,苏教版编撰者之一朱立奇回应说,根据他们查阅的资料,最早的一例阑尾炎手术早在爱迪生之前出现,只不过那时还没有“阑尾炎”这个名词而已。
尽管如此,人们对于小学语文教科书的声讨仍在继续。郭初阳认为“这并不是有力的学术回应”。更多的人则认为,即使这些故事有据可查,现行的教材也难以令人满意。
童蓓蓓说:“我们现在过于关注课本,其实是不正常的。”在美国,老师会根据自己的特长、学生的情况来确定这学期他们要读哪几本书,写哪几篇论文,就这样循序渐进来进行语文学习。这样做的好处是,不但学生获得了提高,老师也得到了解放。
蔡朝阳认为,其实也有令人满意的语文教材,他谈起自己看到的一套民国老课本时兴致颇高:“那是非常棒的课本,它以诗歌、顺口溜的方式,将农业社会里一个小孩子所能看到的东西编成课文。”
傅国涌也很早就开始收集晚清民国的旧课本,他觉得这些“纯粹的国文教科书”最大的特点是“它始终围绕着人性”。这些课本的立足点都是一个个小朋友,它们从学生对天地万物的感知出发,讲身边的小动物、花鸟鱼虫、风雨雷电,也正是因此,一些老教材曾被人戏谑为“猫猫狗狗”。这些描述“猫猫狗狗”的文字篇篇生动灵巧,在认识周边事物的基础上,教孩子们逐渐去认识家庭、认识社会、认识国家。
傅国涌认为,人们应该把这些可贵的老课本,当做今日的一种资源:“我们今天之所以要回过头看过去的教材做到了哪一个水准,正是要寻找资源。资源无非两种, 一种是外来的,一种是本土已有的。我们向前追溯,几十年前的那些资源,在今天来看就是也有新的一面,我们不能照搬那样的资源,但它可以给我们提供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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