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 李永秋

□羊城晚报记者 龚丹枫

本周，两个有关作家收入的榜单出炉，且发布的时间只相差了一天。有趣的是，制榜人都姓吴，都住在上海，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且榜单的推出都是个人行为。

11月15日，“2010年中国作家富豪榜”揭晓，榜单公布了25位作家的版税收入，杨红樱、郭敬明、郑渊洁分别以2500万元、2300万元、1950万元排在前三位。他们三人已经连续三年在榜上位三甲之列。今年，当年明月、曾仕强、郎咸平、李可、韩寒、尹建莉、天下霸唱则排名第四至第十位。而排第八位韩寒的版税收入只有460万元，比“老对手”郭敬明少了1840万元。“中国作家富豪榜”连续公布了5年，每次推出都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这次也不例外。由于追访的记者太多，制榜人吴怀尧只好关了手机，改用邮件有选择地与记者交流。

“作家富豪榜”推出第二天，一份“2010年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也开始在网上流传，陈胜、李泓业、张震扬等一批90后作家分别以50万元、35万元、22万元的年收入上榜。面对“不靠谱”、“不严肃”的质疑，制榜人吴洲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说，自己制作这个榜单绝非恶搞，而是试图唤起民众对90后作家的关注。

儿戏：二十出头弄个榜

在吴怀尧的博客上，可以看到他现在生活在上海普陀区，身份是图书策划人。网上资料显示，吴怀尧1984年出生，今年26岁，高中二年级退学，18岁到北京做编辑，21岁创立“中国作家富豪榜”。

通过网上搜索可以发现，“中国作家富豪榜”第一次发布是在2006年的《财经时报》上，负责此次调查报道的记者正是吴怀尧。这则报道是当时报社的一个新闻策划。百度百科上显示，这家在北京的报社1999年6月创办，2008年因刊发一篇企业报道被指失实，被主管机关实施停刊处罚三个月。吴怀尧何时离开《财经时报》不得而知，但他把“中国作家富豪榜”这个项目带走并坚持了下来。2007年他以《成都商报》特约记者的身份发布“中国作家富豪榜”。此后几年，该榜都在这家四川媒体发布，但吴怀尧不再以特约记者身份出现，他成了一个图书策划人。

“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的制榜人吴洲也住在上海，他说自己与吴怀尧不认识，但“两人相距不远”。吴洲1990年出生，刚满20岁，是个标准的90后，目前就职于上海聚星天华文化公司做图书策划。他不否认自己制作“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是为了吸引眼球，更向羊城晚报记者承认，是自己主动把榜单通过邮件发给《成都商报》的。榜单的LOGO和主图都与“中国作家富豪榜”相差无几。

谈起两个榜单的关联，吴洲说：“吴怀尧老师的榜单是我的升级版，我的榜单是他的‘前传’。以后我的榜单上的作家肯定能进入他的榜单。至于区别，怀尧老师关注的是作家的文化收入，而我不仅关注作家的稿费，还关注作家其他方面的收入。”

“中国作家富豪榜”一般都在每年8月开始调查，例如2009年的排行榜，图书选取时间为2008年11月25日至2009年11月25日。吴怀尧没有向记者透露有没有团队配合他一起操作，投入的费用有多少，只说榜单数据是根据“发行册数×定价×版税率(10%)”估算出来。“最主要的工作是调查采访，采访地区集中在中国图书卖场第一线，比如北京、上海、成都、武汉这样的城市；采访的对象包括作家、出版社、图书市场批发商、印刷厂、网上书店、实体书店；结合这些调查采访结果，最终得出作家的版税收入。”对于数据是否准确，他表示“只能努力接近真实”。因为“著名和非著名作家的版税不尽相同，所以版税率以10%为基数”。

调查+估算也是吴洲捣鼓“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的基本做法。“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啦。首先我要估算出他们每本书的版税，然后找业内朋友去帮我咨询他们的首印量，然后相乘。这些90后的作家还有短篇的收入，我得常去跑市场关注杂志上都有谁发了短篇，稿费估计有多少。我还通过他们身边的朋友调查他们有没有其他的收入。”

像排第一名的陈胜，其50万元收入主要是少量的短篇作品稿费加上所创办的公司代理的儿童剧演出，吴洲估计陈胜每场演出净收入至少有五六万元。第二名的李泓业，其35万元收入小部分来自书籍的稿费，大部分来自在家族企业所担任的企业职务的收入。 吴洲说，所有的调查工作都由他一人去完成，除了那幅榜单主打图由朋友PS制作。“其实图书的首印量是很好查的，加上有各地出版界朋友的帮助，所以榜单制作不是太困难。”吴洲透露，这些调查都不用花费一分钱，全靠朋友帮忙。

“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排名第九位的慈琪年收入只有5万元，就算排第一位的陈胜年入也只是50万元，网友质疑这根本称不上是“财富”，更与“富豪”无关。

但吴洲却认为，“几万块不少了，相比于其他赚钱不多的90后，他们难道不算‘富豪’吗？90后大多数还在读书，像柏茗、张牧笛、慈琪、刘争争等就读于名校，忙着学习之余赚些稿费，而且都是以万计的，榜单上的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劳动、辛酸，换取了报酬，算是‘富豪’了！”

声音：不真实？基本属实？

北京博集天卷图书发行有限公司连续几年都有合作作家登上“中国作家富豪榜” ，之前有余秋雨、蔡骏、崔曼莉，今年则有李可和星云大师。但公司常务经理王勇，也就是“杜拉拉”的发现人却一点也不认可榜上的数据。“据我所知，吴怀尧在制榜前并没有与我们公司和作家作过正式接触，也没有就作家收入、图书的册数等问题向我们调查过，榜上的数据不真实也不可靠”。

王勇认为，每个图书公司一般都与作家签有保密协议，而且每个作家签的合约都不同，就像所得税一项，一些人须自己付，一些则由公司全包。“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向一般人公布签约作家的收入。”他说：“市场太大了，就连国家出版总署也拿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两个榜单出炉，榜上作家大多拒绝回应。在“中国作家富豪榜”上排第一位的杨红缨甚至把手机关掉，郑渊洁也懒得回应。以420万元的版税收入名列第十位的《鬼吹灯》作者天下霸唱则连说“收入没有那么多，税务局千万不要当真”。在他看来，这个榜的娱乐成分更多，大家不必太在意。对于榜中开列他的年收入有420万元，天下霸唱表示多了很多，他说：“今年我出了四本书，刨去个人所得税，大约也就300万元左右，以前那次没跟我核实，也是报高了很多。”

小桥老树是《侯卫东官场笔记》的作者，重庆一个局长。今年首次榜上有名，列第22位。只有他一个承认榜上的版税收入是准确的。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 他表示，190万元的版税收入是“侯卫东”系列四本加起来的数字，“基本属实”。

以10万元位列“中国90后作家财富榜”第六名的周宏翔，是湖南某高校化学专业大三的学生，今年20岁。对于榜单中说自己今年发表了不少短篇，还推出长篇小说《时间浪潮》与《叠年》以及新书《少年们无尽的夜》，周宏翔表示认同，但他认为榜单上10万元的年收入并不太准确，“最多只有四五万吧”。

王勇认为，“中国作家富豪榜”虽然努力往真实性方面靠，但不排除制榜人有市场、商业利益的因素在里面，“他对促进民众对出版的重视起了作用，但其调查的手段是否真实我持保留意见”。而对于“90后作家财富榜”，王勇则以“不严肃、不真实”来概括。

资深图书策划人玲姐说，按公司宣传的数字来估算作家的收入很有水份，因为“有的图书公司跟作家签两份合同，一份是真实印数，一份是宣传印数”。“印数是虚的”，玲姐透露，有部分名家要求对起印数有要求，出版社印不到这个数，也得先垫这个底，宁愿先付够版税，花钱赚个吆喝。她更是质疑制榜人在自我炒作，借名人吹捧自己。

质疑：钱多就是老大

无论制作榜单的目的如何，两个榜单都显示出，目前青春文学类的图书在市场上渐成为热点。开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每周都在网上发布畅销书排行榜，这几个月来，韩寒的《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独唱团(第1辑)》、杨红缨的《笑猫日记》系列、郭敬明的《夏至未至》、 七堇年的《尘曲》、笛安的《东霓》都榜上有名。

“今年，韩寒团队庞大的市场以及他们的销售能力都是一枝独秀的，而这几年，儿童文学类图书确实比社科类图书热销，很多家长都热衷于为孩子购买图书。从这一点来讲，对榜单表达的图书走势我是认同的。”王勇说。

网友“十二月的夏夜”也认为，从今年作家富豪榜前三名的人选，可看出青少年群体确实是一块消费宝地，能抓住这些读者，作者就能产生物质上的高回馈。“可是我以为赚钱的多少并不能代表其产生的文化价值，他们只是在引领一种文化风潮罢了，是文学界的娱乐明星。”

作家叶倾城把“作家富豪榜”当笑话来看。他认为，这种充满硬伤的榜单对“作家”这个行业是巨大讽刺。“已经好多年，中国没有出过有较大影响力的作家，上世纪80年代的作家井喷一去不复返。余华《活着》曾经感动过了两代人，但《暗算》是要搬上荧屏后才有人去买书。事实上，我们也没出过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畅销书。不是吗？举目所见，不是青春读物，就是心理自助，要不然就是搞笑版历史普及……到最后，索性不比作品的好坏，也不比文学生命力了，作家也开始肉搏相见———钱多的就是老大。文学在哪里？作家又在哪里？”

龚丹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