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庆
一气读完《九月诗刊》主编、诗人黄昏电子版的《那些消逝的事物》,我听到自己的心音说:“竟是这么美好,惭愧今天才读!”这些诗文面容清新却如故交,对之,时有悠然心会的惬意。
近年来我越来越相信,诗好就是人性好。人性不到,断无好诗。为什么宋诗不如唐诗,明诗不如宋词?内里人性之醇厚不如,诗味自然就薄了。又为什么新诗不如古诗?说新诗诞生尚不足百年,诗艺远未发育成熟,不如说古诗历史跨度长,有太平盛世,有人性较好的时候。你看这新诗吧,生当乱世,又是“启蒙”,又是“救亡”,“反右”、“文革”的全民整肃、诛心,更是败乱人性。“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怎样的一种顾念珍惜!至于海子此生的最后回眸(《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更是温情缱绻,令人久久不能释怀。都是因为作者人性好。世风日下斯有文学衰退,诗歌与世风相消长。
子曰“仁者,爱人”,我觉在黄昏的笔下、身上,隐然古风犹存。读其诗可以完整想见其人,笔调、文心、人格,协调为一而表里澄澈。而我们知道,在新诗界,诗归诗、人归人,诗道非其人道,这种两张皮现象相当普遍。他的《如果爱》受到较多好评,“如果你已足够苍老/也一定要回到我的面前/让我恨,让我悲伤”,挚爱深澈,是未经人道的好言语。
黄昏雅好解诗,行文浅白。新诗因系“革命”的产物,一直以来禁忌颇多,突出一点即刻薄寡情———相应地,新诗人也不及老派诗人厚道。当新诗成了思潮、观念的斗兽场,还能容得多少世故人情呢。新诗寡味是缺爱,此所以:论诗人,我以人性好为可贵。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随心所欲》有相当多的篇幅,论述了韩山师院的校园诗歌创作,其用情之深,解读之细,是很少见的。
黄昏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早已提出“常温下的诗歌写作”问题,对其艺术准备有所探讨:“没有大事件,没有情感上强烈的震动和心灵上强大的冲击力。这种常温下的诗歌写作,对于诗写者来说,有着更高的要求:不但对日常事物,要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情感上更为细微的体验,在诗歌的表现形式等方面,还必须具备有一定的诗歌创作的艺术修养。”综观他个人创作及品评的佳作,莫不具有这一题材特征。但它们不宗奉“日常主义”,与被讥为“口水诗”的作品判然有别。这一诗歌主张在今天特别有意义,原因有三:第一是剧烈的思想激荡、社会转型尘埃落定,中国人的总体生活趋于“常温下”;第二,诗歌摆脱“意识形态”的工具宿命,从廊庙跌入红尘,自身存在也归于“常温下”;第三,人性守常,当“革命”谢幕、极端社会终结,人们对艺术已提出新的要求。认识到这三点很有必要,何况从人类的审美阅读史来看,正是“常温”的经典恒久美育、温暖着一代代人。
黄昏的确如其所言“是一个不善于讲‘大道理’的人”,所以对他主张的诗歌并无别称,只说“好的诗歌”:“好的诗歌作品,都应该让别人能够读懂,都是‘很简单’的。这种‘简单’,不是空洞,不是无内涵,不是口水化,不是花架子,而是一种‘返朴归真’,能够以最简洁的语言去表现最丰富的内容。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如果诗歌存在技巧的话,需要让句子中的每一意象,每一个词语,力求准确和到位,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功能和作用。”他讲得很常识,其实真理多在常识里。一个诗性意念被予以优美地幻构———幻构即表现,这就是诗,如此就会产生好诗。幻构能力有天赋,有习得,本质上是一种心灵的结晶能力,它以人性为沃壤,贫瘠的人性不会渴望,也绝对开不出诗歌之花。在这一理念上,我与黄昏兄同构。
朱子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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