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闻张艺谋新片《山楂树之恋》的拍摄地湖北省远安县,将更改地名为“山楂县”。谁都会明白,这不过是该县的一次“借水行船”。
我们中国人爱改地名,并非自山楂县始。只要翻翻各地的地方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样的例证。
出于政治因素而更改地名最激烈并变了味儿的,莫过于“文革”时期。仅北京一地的街巷改名为向东、卫红者,据统计有几百处之多。东直门外一条街因毗邻前苏联大使馆,而改名为反修路;笔者所居住的前门附近的新开路街,改名为新革路。怎么也要沾上“文革”的气息和色彩,是那时见多不怪的事情。
出于世俗的因素而更改地名的,也不在少数。以北京为例,打劫巷改名为大吉巷、粪场大院改名为奋章大院、墙缝胡同改名为翔凤胡同、烂面胡同改名为烂漫胡同、狗尾巴胡同改名为高义伯胡同……不计其数,都是在百姓口口相传中,在时代的变迁里完成的,表达了百姓对于趋利避祸、平安吉祥朴素的向往,显示了中国文字中谐音的独具特色,折射出人们对“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及避俗向雅的文化的普遍认同。
还有基于文化因素的更名。如北京的御河桥改名为正义路,新疆的绥来县改名为玛纳斯县,武汉的洛加山听取了闻一多的建议而改名为珞珈山,山东的石臼港借用自古已有的日照县而改名为日照市……都增添了各自来自时代变迁、民间艺术和历史悠久的文化意蕴。
显然,对比以往世俗、文化和政治的因素,如今远安县改名为“山楂县”,是和商业时代同步,与经济大潮共舞,毫不遮掩为自身的经济因素,期冀借助张艺谋电影的影响,能够让更多的人关注山楂县,有助于山楂县的经济发展。应该说,这没有什么可以责怪的,只是如今出于同样思路更改地名的地方,越来越多:四川的南坪县改为九寨沟县、云南的中甸县改为香格里拉县、湖南的大庸市改为张家界市、湖北的蒲圻市改为赤壁市、安徽的屯溪市改为黄山市……如此大面积的改名潮出现,都是和当地的名山大川有关,剑指一处,是为了当地的旅游。
如此,说明我们经济发展的思维模式狭窄的趋同性,已经挤进了一条死胡同,将历史馈赠于我们的形态各异、五彩缤纷的地名,化繁为简只剩下了赤裸裸的经济利益的一个闪光点,将地名这一文化遗产,当成了可以随意涂抹脸蛋的玩偶或更换服装的衣架。同时,这实在也有悖于我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传统和底气,多少显得我们在经济大潮中急于求成,乱了方寸。
地名是历史和时代以地理形态表现的个性符号和文化名片,联合国第六届地名标准化会议曾指出:“地名有重要的文化和历史意义,随意改变地名将造成继承文化和历史传统方面的损失。”我国地名因有悠久的历史积淀作为依托,具有对历史的想象、民间的情感和民俗化的表征,我们还是不要仅仅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而轻易地将地名改变。况且,仅仅靠地名的改变就一定能够促进经济的发展吗?对于我们自己文化和历史的不够尊重,会不会到头来得到相应的惩罚?这种地名学所承载的文化和经济的关系,是值得深长思之的。
(作者为本报特约评论员、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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