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馆展出的兵马俑。（资料图片）

1982年5月，美国诺克斯维尔世博会。在田纳西河流域一条溪谷边的山坡上，中国搭建起带有梁枋彩画的大门，吸引观众排起上千米的长队。

这是阔别世博43年后，中国的首次返身。

事实上，拥有5000年辉煌文明的古老国度与世界文明一直相互吸引，却因时局而长期隔离。改革开放、中美关系的改善，让返身成真。

有了当初的参加，才有了今天的举办。中国与世博，在审视与走进中，日渐亲密。

农村沼气羞于参展

诺克斯维尔世博会上各国都要展示能源高新技术，而我们能够展出的就只有农村的小沼气，有点说不过去。

1981年年底，美国世博会组委会主席罗伯茨来到中国。他的使命是，劝说中国参加诺克斯维尔世博会。那时，距离世博会只有半年了。

但中国阔别世博会，已经43年了。1939年纽约世博会，华侨曾组织展品参加。此后，二战打响，全球陷入战乱，中国进入艰苦的抗日战争。其间，世博会未再举办。

当美苏等国在世博上不断展示最新科技成果时，新中国正在艰难复兴，历经自然灾害、战事、动荡，遭遇冷战封锁。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原出国展览部副部长乔木荣说，隔离也让我们对世博会的重要性认识不够，在1956年之后，没再主动申请过。

这样相斥的状态在1978年开始改变。改革开放和随之而来的中美建交，让中国重新为世界所关注。于是，美国世博会组委会主席罗伯茨带着总统的愿望来到中国，陪同他的是美国纽约华侨联合会主席应行久。

正在改革开放的中国是愿意参加的，但能否参加，在当时确实是个问题。

乔木荣回忆，因为诺克斯维尔是“能源博览会”，国务院把邀请信转到当时国务院下属的能源委员会。能源委员会研究后，觉得应该参加，很快向国务院呈送报告。

后来，能源委员会有关人员一想，这次世博会上各国都要展示能源高新技术，而我们能够展出的就只有农村的小沼气，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又向国务院报告，说能源部门不办了，建议农业部门办。国务院同意了。

农业部门研究后，觉得若参加世博会只展出农村的小沼气，不足以展示中国的建设成就，还应同时展出其他领域的展品。当时，农业部下面有个展览办公室，了解到贸促会办展览在行，于是提议交给中国贸促会来办。

三番周折，已到1981年年底，距世博会开幕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了，贸促会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吗？罗伯茨的中国之行能成功吗？

半年时间挑齐展品

贸促会兵分八路，到全国各地挑选展品。所有展品装箱后，打上“特”字标识，公路、铁路运输一路畅通，有的展品在一周左右就运抵北京，简直是一场奇迹。

应行久与当时的国务院常务副总理万里是朋友。因此，他和罗伯茨直接在北京饭店受到了万里的接见。

罗伯茨对万里直言，若无中国参加，世博会的影响力就没有那么大，中国的参加将是世博会的里程碑。万里当面答应参加，当场找来当时的副总理谷牧，要求中国贸促会组织。

最终，万里给出果断答复：先办事，后写报告。再向铁路部门发出特殊指令，下达政治任务，确保世博展品运输。

这让罗伯茨震惊、激动！更让他震惊的是，中国在半年的时间内，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赶上了。

乔木荣回忆，首要的是确定展品。当年，中国和能源相关的技术只有农村小沼气。但也不能只有农村的，还要突出科技，就想到展出火箭模型。此外，还要体现文明古国悠久的历史文化，于是想到展出西安兵马俑和长城砖。再加上丝绸、工艺品等传统的参展项目。

很快，贸促会兵分八路，到全国各地去挑选展品。所有展品装箱后，打上“特”字标识，公路、铁路运输一路畅通，有的展品在一周左右就运抵北京。乔木荣说，这次参展世博会的筹备工作效率之高，动作之快，简直是一场奇迹。

美方赞助交通运输费

美方支付了中国展品全程往返运输费、中国展团在美国境内的交通费，并减少了展馆租金。

确定了展品，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展馆设计了。

最初，美方提出由美国本土设计，他们提出的方案是将中国长城砖按照原本尺寸复制10万块，然后运到美国进行组装，展馆上面是长城的一段和烽火台，下面是展厅。后来，这个方案由于过于复杂、费用太高而没能实施。

最后，时任贸促会设计师的沈荣炫担纲设计。他的思路是，要体现中国建筑文化、特色。于是，设计了带有梁枋彩画的大门、红色的柱子、盖有黄色琉璃瓦的屋檐。设计好后，在北京制作，然后打包，和参展品一起海运到美国。当时，美国工会组织要求用当地工人组装。然而，他们对中国的建筑并不了解。

沈荣炫说，好在他们带了一个木工方面的工程师。在工程师的指导下，美国工人花了半个多月时间，将中国馆搭建好了。

此外，贸促会向罗伯茨表态时，乔木荣还提了一个要求，“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参加世博会，各项费用开支较大，世博会能否在展品运输，展团在美国境内的交通运输费，展馆租金等方面给予优惠。”

罗伯茨答应了。因此，美方支付了中国展品全程往返运输费、中国展团在美国境内的交通费，并减少了展馆租金。

掀起中国热

《纽约时报》当年刊文《中国迷住了博览会观众》，卡特总统高兴地对中国馆馆长说：“你们的展出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功。”

1982年5月1日，阳光明媚，世博会在美国壮丽的田纳西河流域一条溪谷旁的山坡上开幕。它的主题是：“能源——世界的原动力”。

当时的美国人很少了解中国，他们对神秘的中国充满了好奇。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美国观众涌进中国馆。最后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馆每天接待观众近3万人，竟然占世博会日参观观众总数的近四分之一。

中国展馆的丝绸、小工艺品没有多少天就被抢购一空。为应对观众的购买热潮，只好临时由国内和纽约空运纪念章、剪纸、小件景泰蓝等纪念品，再次被一抢而空，断档20多天无货可售。就连当地华人店铺里的中国商品也拿到展会上卖光。满腔热情的西方人甚至拿着宣传资料找中国参展团人员讨要签名，由于人数太多，只好收钱，每张签名2美元。

沈荣炫说，7名手工艺人现场制作内画壶等，一做完就遭遇抢购。半年下来，每个人的作品都卖出五六万美元。

一时掀起的“中国热”在美国引起轰动，《纽约时报》因此还特地发表了专题文章，题目就是《中国迷住了博览会观众》。美国政界名流亦常光顾中国馆。一天，卡特总统和夫人从后门走进中国馆。参观完后，他们来到了八角亭（工艺美术展位）。

沈荣炫说，手工艺人现场篆刻了一对龙凤章，送给了卡特。接着，一名中国美术副教授画了一幅牡丹，也送给了卡特。卡特非常高兴，对中国馆馆长说，“你们的展出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功。”

取得成功的同时，差距亦显露出来。当时，美国在世博园区建造了一个5000平方英尺的太阳能采集器，负责世博会建筑的空调和热水供应。大部分国家的展示都围绕“能源”展开，日本展出的电脑用几种语言来介绍与能源有关的课题，联邦德国展示了核反应堆的模型，沙特阿拉伯展示了巨大的太阳能采集器。美国的展览介绍了其在能源研究、生产和节能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参观者还可以发表自己对能源的看法。

中国馆与展会能源主题切合的只有沼气池。它建在中国馆的外面，同时陈列有轻便的太阳热水器、太阳灶、太阳能航标灯等。

这与其他国家的展品比起来，显得“小”了很多。“能源改变世界，带来新科技和新工业革命”，这样的理念让中方参展者深受触动，为我国能源科技以后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展品故事

美为长城砖定做防弹玻璃罩

为了体现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参加1982年诺克斯维尔世博会的中国筹办小组决定，带上长城砖和秦兵马俑参展。

参加当届世博会的中国贸促会原设计师沈荣炫说，长城砖从哪里弄呢？就找到了当时的文物局，文物局不愿意给，说这是国宝，怎么能拿出国呢？

最后，他们从国务院获得特批许可，文物局才同意，特事特办，拿出10块真正的长城砖。打好包、装箱后，交给贸促会。

贸促会又与陕西文物部门联系，由他们装运秦兵马俑和一辆战车到北京。中国贸促会原出国展览部副部长乔木荣说，如果没有国务院领导的高度重视，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协调组织这么多重要的展品的。

沈荣炫记得，这些国宝在出国前，都上了保险。走海路，花了一个多月到达美国。运到诺克斯维尔后，为保证展品的安全，又在展馆地板上加了一层厚厚的木板。

为慎重起见，美方提议，要对长城砖等文物设立特别的保护。于是，他们专门为长城砖设计、定做了防弹玻璃罩。

在一幅气势磅礴的巨幅长城照片下，陈列着长城砖和秦兵马俑。沈荣炫说，外国观众对它们很感兴趣，既惊奇，又赞叹。有的小朋友还隔着玻璃罩，摸摸长城砖。

美国媒体评论：中国正是利用长城砖同1982年世博会的观众建立了友谊。

本报记者 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