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周刊:您年轻时也是“惨绿少年”,大学时代还为情事自杀过,怎么变成后来的样子?
李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人是可以磨练的。笨的人不断犯错误,聪明的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我现在训练自己就可以没有负面情绪,什么是负面情绪,就都是不好的情绪。苦恼啊,愤懑啊,怨天尤人啊,我没有这些情绪。正面的我都有:快乐、嚣张啊。原来负面情绪是可以消灭的!
你多愁善感,你看见花也发愁,还要葬花对不对?如果你想花是花,我是我;太阳是太阳,我是我;月亮是月亮,我是我,我们欣赏它的美,不把自己和他们捆在一起,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啊。
人物周刊:其实您是一个有入世和救世情怀的人,玩世的一面是怎么来的?
李敖:玩世这一面,可能是受了美国人的影响。我一辈子没去过美国,也没出过国,如果说美国人有什么优点,就是幽默感,幽默感是很重要的。
人物周刊:这个优点您年轻时、穿长衫的时代有吗?
李敖:那当然没有了。我说一个例子,德国人,纳粹,是听着瓦格纳后杀人。美国人是讲着笑话后杀人,这是最大的不同。格调比德国人低,但美国人的确有幽默感。
人物周刊:您年轻时在军队呆过,机缘巧合也和台湾的演艺界混在一起,比如和李翰祥、刘家昌他们,都能如鱼得水,怎么做到的?
李敖:这一点我是受了胡适的影响,他平常看了俗人可以讲几句俗话。我很随和的,我在军队时就了解了一个道理:你讲他能听得懂的话,你只能得到他的脑;你讲他能说的话,你才能得到他的心。就是我跟你一样讲粗话的时候,你才能对我认同。
人物周刊:您的反宗教立场,现在还坚持吗?
李敖:年轻时我是无鬼论者,现在我谈不可知论。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只是理论上相信没有鬼,断言没有鬼也是没有证据的。
人物周刊:您批评宗教的精神鸦片性时,没考虑到宗教有益于世道人心这一面吗?
李敖:我很羡慕啊,我一个朋友妈妈死掉了,还很快乐,认为上帝来接她了。人偏执可以偏执到这个地步,恐怖啊!我开始骗自己,可是骗不到。
不可知就是不可知啊。我看到爱因斯坦的传记里,他为上帝掷不掷筛子,和所有科学家打对台。这就是我的缺点——我的数学不行,所以我对理科的了解还比较局限。(笑)爱因斯坦也这样感慨,感慨自己的数学不好。
人物周刊:您有很多面向,不同角度会有不同的李敖印象,这是自己修炼的结果还是天生如斯?
李敖:我跟您说,这都是后天学的,而且可以从书本里面磨练出来。我没单独佩服什么人物,你不要笑,江青那个臭婆娘,在受审的时候,一点都不孬,你再看看吴法宪他们,都成了孬种,她会讲狠话,我是失败了,可是我不孬。这一个单项就吸引了我。我没有一个朋友,自己摸索,一个人关着门做皇上,自己乱搞。
人物周刊:您最真实的一面我们是看不到了,独处时一般会是怎样?
李敖:就告诉你一点,绝对不会有生闷气的时候,只有水平的感觉和快乐的感觉,如果有一点点沉闷的感觉,那就技术上把它击倒,tko(技术击倒)嘛。(好比拳击时)打你眼睛,眼睛流血了,裁判说你不能打了,tko嘛。人生也是一样,闷闷的,那洗个澡吧,或者骑车,可能骑一身大汗,情绪就会改变。运动非常好,可是我不方便,出去跑啊游泳啊浪费我太多时间。
人物周刊:您的人生道路,是阴差阳错,还是高度规划好的?
李敖:我都是按照小时候在北京定的方向在走。那时我觉得我是个很好的会写文章的人,后来发现自己还可以讲话。都是后天训练的,我做了2000场电视节目。是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单干户。
有一些美国所谓的学者和我说,如果你在大陆,没出来,你会这样吗?我说我有那么笨么?我可能做了王洪文,他和我同岁,我有我的方法。当然我也可能会倒霉,像郭沫若儿子郭世英那样,26岁就被干掉了。可为什么就会倒霉呢?也许就会沾了便宜啊。钱锺书的说法很有趣,文革倒霉的人就是他自己闹事,都是你们自己惹来的,可钱锺书自己在家里也不能避免外面打架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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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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