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大家都不太理解,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和姐姐都去北大看大字报,那时候人山人海,报上写着打倒这个、打倒那个。我们就把大字报内容抄在小本上拿回家给爷爷看。他很关注这件事情,但他也不明白是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很快,形势变化,大字报从校园里蔓延到社会,红卫兵也走到社会了,大字报也跟着贴到了胡同里。那时候全家是一种什么状态呢?我们就是等着,觉得这件事早晚也会来的。
那些被批斗的人有我同学的父母,也有我们平常的街坊邻居。我们家一直没有被冲击,但说起来也进来过一次,确实是红卫兵。那天晚上很晚,印象里是十点多钟,进来了不少,大概有二十来人。我们就问你找谁?他们回答说来抄马思通的家。我弟弟叫马思东,还有一个弟弟叫马思忠,音很像,但两人他们都还是孩子呢,所以对他们说“你们肯定搞错了。”对方听后就走了。这样一场虚惊,也让大家紧张很久。
从那之后,我们家就自己开始整理东西,爷爷的学术书籍、珍贵的往来信件,还有一些字画都被烧掉了。
刚开始是父辈们觉得贴在墙上字画对联这些东西可能属于“四旧”,已经跟当时形势不相符了,所以就跟爷爷说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吧,不要再墙上挂着。他们先是卷起来,后来才发现这些东西收起来还是“四旧”,并没消失,唯一的想法就是销毁——烧掉。我们找了一个很大的箩筐,把爷爷书房里的书找出来。他们筛选书是什么样的标准我现在也不明白。反正觉得只要是与当时形势无关的书可能都被挑出来销毁。那时我才十一二岁,大人把那些东西挑出来,然后让我去烧。那写书好多,堆在那里,我们烧了整整一天。
现在想想,如果我再大几岁可能会阻止这些事情,或者至少会从里面挑一些书保留下来。实际上,最后我只保留下一幅总理对联,那是我在送进火之前挑出来的。当时我打开看到上面的落款是周恩来、邓颖超、董必武。这三个人我想没问题的,就卷起来放到一边。等到把所有其他东西烧完,我把那幅对联放到炉子里。火已经灭了,它就在炉膛里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时还有一幅是何香凝送给我爷爷的《下山虎》,这是我爷爷非常珍视的一份礼物。从他搬进这个院子就一直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当时我把它打开看了一眼,但是不知道何香凝是谁,也烧掉了。
整个过程爷爷没说什么,都是父亲挑书,挑完后最后请爷爷看了一下,同意以后烧毁的。爷爷后期那份百万字的《农书》也是当时烧掉的,它是在一个箱子里,手写的,一张张纸,把纸再接起来,接到很长,然后再卷起来,就像古代的卷纸一样,打开一卷一卷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烧掉的是爷爷未完成的书稿。
烧书过后一段时间,派出所的人来说:“周总理有指示,你家是保护对象,不准任何人闯入,我们负责保护。”因此,“文革”中我爷爷本人并没有受到冲击,他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多干扰, 而且可能是跟总理的关系,他的待遇都一直保留。直到去世前,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和我们住在一起,包括秘书、炊事员、司机和警卫人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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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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