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短视行为毁了云南哈尼梯田

“这是举世瞩目的元阳哈尼梯田，每个景点30元，4个景点120元。”导游挥舞小旗，告诉游客收费标准。

“梯田也收钱？还能拆开了收？”很多人想不通。

一个月前，全国闻名的云南元阳哈尼梯田正式向游客征收门票，此举引发极大争议。在走过长达8年的申遗之旅后，哈尼梯田已经抵达事关成败的“节点”，而过于迫切的旅游开发是否会毁了8年来的努力？聚焦哈尼梯田申遗与开发，无疑对中国各地的申遗具有标本意义。

急功近利可能给梯田文化带来毁灭性伤害

2月22日，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的哈尼梯田正式向游客收取门票。3月22日，一群台湾游客在4个收费景点之一的老虎嘴内很生气，“门票都收了，怎么还收一块钱的卫生费？既然要收，那卫生得好好搞吧？怎么景区里头还那么脏？！”

这对元阳哈尼梯田无疑是“当头棒喝”。

2000年，云南红河州正式将境内的哈尼梯田申报世界文化景观遗产；2004年，红河哈尼梯田被列入中国5个申遗预备项目之一；2007年列入中国35个申遗项目之一；2008年，当地与云南世博集团共同组建“云南世博元阳哈尼梯田旅游开发公司”，对哈尼梯田的核心区域元阳县进行旅游开发。据悉，元阳4个景点中仅有箐口村收费得到州发改委批准，其余尚未通过。

据记者多方了解，云南世博集团在考虑收费的同时未充分照顾到当地村民利益，在一份旅游开发协议中，世博集团给予每个村委会及每户村民的相关补助很低；于是，作为国家级贫困县的元阳县村民致富心切，他们乘机拿出小板凳摆在自家田间地头，向游客收取10元、20元不等的“参观费”，一些“现代设施”也被村民零星建盖起来，这严重影响了哈尼梯田的声誉和景观。

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闵庆文认为，在尚未进行完整规划、在申遗进入关键时刻，哈尼梯田的旅游开发有些“盲目”，“老百姓脱贫的意愿非常强烈，这就需要尽快建立科学的共建、共管、共享机制，让老百姓真正呵护自己的传统文化并从中受益。否则，急功近利地开发可能会给梯田文化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保护迫在眉睫

红河哈尼梯田申遗专家组组长、云南省社科院研究员史军超介绍，哈尼梯田迄今已有1200多年历史，它绵延整个红河南岸的红河、元阳、绿春及金平等县，仅元阳县境内就有17万亩梯田。元阳县的梯田修筑在山坡上，最高级数达3000级，举世罕见；1200多年来，哈尼人民倾注了数十代人的智慧与心力，不仅解决了稻作的水利问题，其森林涵养、梯田灌溉等更形成了充满活力的生态系统与农耕文化，梯田至今仍然是哈尼人民物质和精神生活的根本，更是哈尼人民与哀牢山和谐相处的伟大创造，是文化与自然巧妙结合的不朽产物。

“文化景观遗产”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于1992年新增的一项遗产类型，1995年，菲律宾科迪勒拉水稻梯田被联合国授予世界文化景观遗产，而云南红河哈尼梯田的层级、面积、历史都远远超过菲律宾梯田。“如果申遗成功，哈尼梯田将对当地经济发展、农耕文明的保护与传承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史军超说。

但据记者调查，哈尼梯田已经出现“空心化”现象。随着城市文明的“入侵”，哈尼梯田区人口的剧增，贫困的哈尼年轻人对本民族文化越来越缺少认同感，越来越多的哈尼青年人向往或走出大山打工挣钱，有的梯田甚至已经“抛荒”——不难理解哈尼人迫切的脱贫心态，在元阳，人均年收入较高的普高老寨仅有1000余元，在勐品村，人均年收入只有700元。

“脱贫还是要靠梯田文化！”史军超认为，红河哈尼梯田通过申遗促进保护与发展已经迫在眉睫，只有申遗成功，才能更好地保护这一举世瞩目的文明成果；正如1997年丽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成功之后旅游业给当地带来巨大收益一样，旅游显然是重要的脱贫方式，但旅游开发必须奉行“大保护、大发展”的原则，让申遗与哈尼文化休戚与共、连为一体。

申遗与发展怎样两不误？

应该如何处理保护与开发的关系？不仅不给申遗添乱，还为申遗添彩？

昆明理工大学教授、环境生态学博士生导师侯明明建议，可以效仿当地傣族、哈尼族结成“牛亲家”的经验，组织农民出售自己的梯田资源，让游客(买主)与农民结成“田亲家”，春来播种，秋来收割，通过开发农耕文化的体验式旅游推动梯田的保护，让老百姓真正从中获益。

国家林业局生物多样性保育重点实验室首席科学家田昆认为，作为云南唯一的国家湿地公园，哈尼梯田的旅游开发可以政府为主导，引入企业准入制度，同时引导老百姓把自己的梯田作为股份入股，让他们充分参与，激发对本民族的文化认同。

史军超认为，大力发展哈尼梯田的绿色农业，如稻谷、泥鳅、鱼、猪、牛、羊等就能获得丰厚的物质回报，通过改善硬件设施，完全可以让传统农业大放异彩，同时也能成为最好的体验式旅游项目之一。

“如果申遗不能改变哈尼人的生产状况，这样的申遗完全没有价值。”史军超认为，走过8年征程的哈尼梯田必须站在更加严格、苛刻的联合国标准的高度审视自身，深刻谋划梯田文化的今天和将来。

红河哈尼梯田申报世界遗产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张红臻介绍，8年来，哈尼梯田面临重视不足、资金缺乏的双重困惑，一再贻误申遗战机，近年来广东开平碉楼、福建土楼等已申报成功，河南嵩山古建筑群由于省政府高层极力推动，已被列为2009年申报项目。而哈尼梯田项目申报时间表尚未确定。

“不难理解为什么元阳要着急收门票，没钱啊！但现在的旅游开发让我们不寒而栗——越是急切就越要慎重，别让短视行为把申遗、把哈尼梯田全毁了。”她说。

作者:陈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