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如之母：女儿自杀与《南京大屠杀》无关

2012年07月02日 14:15
来源：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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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如从来没有为写了《南京大屠杀》而后悔过

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将这场堪比反犹大屠杀的暴行公之于世，在《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榜单上停留了10周之久，销量近50万本，赢得了广泛的国际关注。

然而就是这个赤手空拳打破国际社会长达60年沉默的女子，2004年11月9日，终结了自己36岁的生命。

这之后的6年，张盈盈，张纯如的母亲，忍痛写下了这本回忆录《张纯如：无法忘却历史的女子》，为读者细腻地呈现了女儿的生平：童年时自办的报纸，早年作为新闻记者的经历，一名年轻历史学者的冉冉升起，与儿子的自闭症作斗争的历程，以及悲剧性的自杀。她特别提出，张纯如的自杀与《南京大屠杀》无关，她从未对自己的这一作品后悔过。

自打纯如去世那一天起，她为什么自杀这个问题就一直在我心头萦绕不去。我仍无法相信，一个像纯如这样对生命充满热情的人居然会自寻短见。

我们第一次察觉出纯如有所转变是在2004年4月，她结束长达一个月的图书签售旅行后回到家中。在那次旅行前，纯如看起来一切都好。旅行中，必定发生了某些令纯如深感害怕的事情。

正如大多数人所知，纯如的《南京大屠杀》在日本产生了强烈反响。就在她死后，有人猜测，她或许是被日本右翼团体谋杀的。我最初排除了这一可能。然而，随着时间过去，我重新得出结论，这些组织的确有某种可能促成了纯如的死亡。纯如在图书签售旅行之后变得非常情绪化，非常多疑。她对我们说过，有人在旅行中曾威胁过她。在生命的最后6个月里，纯如一直提到，因为她所写的东西，一个“邪恶同谋”正试图搞垮她。

最重要的是，纯如当时开始怀疑她的儿子患有自闭症。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她一方面要为接下来的外出采访做准备，另一方面又在大量收集与自闭症相关的资料，这使她精疲力竭，直接导致了在路易斯维尔的崩溃。

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怀疑，医生开给她的抗精神病药物和抗抑郁药物或许导致纯如的情况急转直下。最新的研究表明，抗抑郁药物在某些患者身上可能导致或加剧自杀倾向。与白种人相比，抗精神病药物更易在亚洲人身上显效，但副作用也更严重。

我是多么希望我在纯如接受治疗之前就了解到这些抗抑郁药和抗精神病药物的风险。2004年，诊治纯如的精神病医生对这些药物的潜在严重副作用一无所知，他们也对不同人种对药物的不同耐受性了解无几。是我们这些家人忽视了药物的毒性和严重副作用——我们太信任医生，太希望她服用这些药物后能够好起来，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我认为纯如的自杀是由药物所引起的。这是精神病药物改变一个人本来性格的经典案例。从纯如精神崩溃到她自杀，时间相当短，不过三个月而已。在这段时间，她正好开始服用精神病药物。她结束自己生命时所选择的悲剧而暴力的方式也大违她的本性。

还有人说，纯如的《南京大屠杀》话题太过阴暗沉重是她自杀的诱因，还据此宣称，或许人们不应该再去写这种阴暗沉重的题材。但我知道，纯如绝对从来没有为写了《南京大屠杀》这本书而后悔过，她也不后悔向全世界揭露历史上这悲惨的一章。

《南京大屠杀》这本书不是导致纯如自杀的真正原因。毕竟，这本书写作于她去世7年前。不幸的是，纯如把20世纪40年代美国二战战俘在菲律宾的恐怖遭遇当作她下一本书的主题，尽管为这本书收集资料的过程同样令人痛苦。

纯如已经去世6年多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仍不时萦绕在我眼前。但最重要的是纯如的精神：力求最好，永不放弃对历史真相和社会正义的追求。正是这种精神激励了世界各地的人们。《南京大屠杀》触动了全球华人团体，对于迫使日本反思二战罪行的国际运动起到决定性意义。然而，直至今日，日本仍不肯向战争受害者做出书面道歉，也不肯对那些人生因为浩劫而摧毁的人们做出赔偿。更糟糕的是，日本拒绝将其二战期间在亚洲犯下的战争罪行告知自己的国民和下一代。

纯如希望世界记住她的作品。她总是说，生命终将消逝，但书和文字可以流传。如果真如纯如所说，文字不朽，书是写作者实现永生的终极方式，那么，她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虽然如果她能活得再久一些，成就或许会更大。

我开始思考这一终极问题：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纯如写给我和她父亲的那些信件，她清楚地表明了，她是一个倾听自己内心，追随激情，努力创造某种具有永恒价值之物的人。她要“特立独行”。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克里斯托弗“属于具有批判精神的少数人，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大多数”。

我偶然从收音机里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被打动了，它可以代表纯如的精神：有些人的一生便是专为别人而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