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

北京海淀之东享有 “世界奇迹”、“人间天堂”盛誉的圆明园，从清朝康熙将它赏给四皇子雍正的1709年算起，历经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五代不断增建修葺，前后150多年。正是这座用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被称作 “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先后惨遭1860年的英法联军和40年后的八国（英、美、德、法、俄、日、意、奥）联军的两次毁灭性纵火抢掠，最终成为一座荒园一片废墟，又已经整整150周年。今年10月18日，就是圆明园惨遭历史劫难150周年纪念日。两个150年,何等沉重、何等鲜明的比照，深深刻印在中国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史页之上，永难磨灭；深深刻印在亿万中国人民的心头，没齿难忘！

圆明园是为封建帝王与后妃游憩享乐而建造的，清朝几代帝王后来也在这里处理日常政务。从康熙以来的几代封建帝王，每年都会有八九个月时间住在园里，享受穷奢极侈的生活，施行残酷的封建统治。当年康熙把这座园林赏给雍正的时候，圆明园已经是一座精美的皇家园林。雍正继位以后，又侵占大片农田，拆毁大量民居，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接下来的乾隆，这位六下江南巡视的专制统治者，不但要把他喜爱的江南园林精华重现于圆明园，完成了三百多处景点中的四十处主要景点，还向东扩建了一座长春园 （1749年并入圆明园），现在遗址内仅存断壁残垣的西洋楼，就是兴建长春园时仿照欧洲式宫苑建造的。到了嘉庆年间，嘉庆帝不惜再斥巨资，又在圆明园东南兴修了一座同样瑰丽的绮春园（1772年并入圆明园），由此形成了“圆明三园”的格局，耗费了从民间搜括来的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当年首次来中国的英使在游览圆明园之后惊异地说：“吾直不知中国帝王之富力何以雄厚至此也！ ”实际上，当时帝王荒淫无道，官吏贪污成风，政治腐败，工商凋敝，库银空虚，民不聊生，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此起彼落，帝国主义列强更是虎视眈眈，清王朝从嘉庆即位即已开始由兴盛转向衰落。到了道光、咸丰年间，在对农民起义大肆镇压的同时，对帝国主义侵略者凭借坚船利炮的威逼则屈膝求和，签订丧权辱国条约，使中国社会进一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根本谈不上什么“雄厚”的“富力”，也根本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就是在圆明园两度惨遭劫难以后，实际执掌大权的慈禧 （当时光绪帝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对大臣们的谏阻置之不理，竟亲自主持修复圆明园的附园清漪园 （就是现在的颐和园），经费十分紧张，居然停止向海军拨款两年，并挪用海军衙门750万两白银的军费，致使北洋海军的战斗力大为减弱，在中日甲午海战中遭到惨败。现在残存的圆明园遗址，就是清王朝漠视黎民百姓的死活，一意追求一己和皇室的骄奢淫逸生活的罪证！

“长春”也好，“绮丽”也罢，都无法挽救清王朝的没落和圆明园的劫毁。 “圆明两度昆明劫，鹤化千年未忍归。一曲悲笳吹不尽，残灰犹共晚烟飞。 ”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伟大先驱李大钊书写的四行诗句，抒发了对圆明园惨遭两度劫难的无限悲愤之情。圆明园的第一次劫难，发生于鸦片战争之后20年的1860年，英法联军完全无视中国主权，假借和编造种种“理由”，出兵近两万人大举侵犯，肆无忌惮地闯进圆明园，公然抢掠金银财宝和艺术珍品，10月18日开始大规模地有组织地纵火焚烧，“火势达三昼夜犹不绝”。第二次劫难发生于1900年。八个国家派兵组成联军，借口镇压义和团，密谋乘机瓜分中国，攻陷北京后一路杀掠，闯进圆明园后进行了范围更广、持续更久、破坏更多的烧杀抢夺，最后彻底摧毁了这座举世闻名的园林，还逼迫清王朝接受丧权辱国的“和约”，从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扩大和加深了帝国主义对中国的统治。无论是英法联军还是八国联军，在公然进行侵略的时候，还以种种借口，编造所谓理由，发出“最后通牒”，扬言实施“惩罚”，厚颜无耻地声称“非为报复，乃为公理”，好像他们并非强盗，而是什么“救世主”一样。然而，历史是不容篡改的！明明是这些侵略者强行走私鸦片，毒害中国人民，却不许中国人禁绝鸦片，维护本国权益；明明是他们在中国土地上耀武扬威，杀人越货，公然践踏公理，却反诬中国人“排外”，破坏了所谓自由贸易，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明明是他们侵害中国主权，侵占中国领土，却反而要中国拆毁炮台，向他们道歉、赔款，允许他们在中国驻兵，不准中国人民成立或参加所谓“与诸国仇敌”的各种组织……。这是什么逻辑？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强盗逻辑！圆明园惨遭劫难的历史，正是帝国主义侵略者无视人权，践踏公理，蓄谋欺凌贫弱中国和亿万中国人民的铁证！

1861年，就是英法联军纵火抢掠圆明园的第二年的11月25日，法国大文学家维克多·雨果写了一封信，对“两个强盗走进了圆明园，一个抢掠，一个放火……彻底征服毁灭了圆明园”，还“俨然以主人自居，炫耀从圆明园抢来的精美绝伦的古董”，表示了严正的抗议。雨果还在信中指出：“我们欧洲人自认为是文明人，而在我们眼里，中国人是野蛮人，可这就是文明人对野蛮人的所作所为。”据来自京华的消息：在纪念圆明园惨遭劫难150周年的时候，法中友好协会将向圆明园捐赠一座法国大文学家维克多·雨果的雕像，置放于西洋楼的遗址前。这是一件有着重要意义的礼物，我要向尊敬的法国朋友致以诚挚的谢意。我还想向圆明园管理处提个建议：把雨果这封《致巴特雷上尉的信》镌刻于大理石上，矗立在西洋楼前雨果雕像的旁边，让这封信同伟大的雨果一起昭示世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人民必胜，真理永恒！

新闻晨报的记者从北京发来的消息说：在10月18日圆明园惨遭历史劫难纪念日将举行纪念会，邀请有关的国内外学者座谈交流。圆明园已经展出了修复的150件历年清理圆明园遗址及考古发掘采集的出土文物。这自然是件好事。但我还不得不再次呼吁：今天的圆明园就是一座遗址，是一本用血与泪、奢华与劫难、强暴与屈辱交错写成的大书，应当尽可能保留它被劫毁的原貌，切勿把遗址“修复”成抹掉遗址痕迹的普通公园，这样做是对历史的冒犯，是对在劫难中死去的国人和被毁文物的亵渎！据记者报道，圆明园管理处主任陈名杰同志表示：“纪念 （圆明园惨遭劫难150周年）不是延续仇恨，而是勿忘历史，倡导和平。”这话说得正确，我赞同。“强盗”纵火抢掠圆明园是对人类文明的犯罪，这笔账自然也只能记在当年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头上。法国人民（我想英国人民也一样）是同中国人民怀着同一个心愿的，这就是不忘历史，以史为鉴，倡导和平，面向未来。法中友好协会捐赠一座雨果雕像就是一个富有说服力的例证。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历史的教训应当记取。倘若有谁想让人们忘记历史，那就让他去圆明园遗址前看看吧，难道能够忘记150年前的历史劫难吗？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不忘苦难的过去，才能缔造和拥有美好的未来！

（2010年10月中浣写于未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