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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奇:被“挤”上流行乐坛,40年后“涛声依旧”


来源:凤凰网文化

说起陈小奇,很多人或许并不熟悉。但提起他的作品《涛声依旧》《我不想说》《大哥你好吗》,却是几代人的记忆。作为一名词曲创作人,陈小奇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上一个不得不提的名字。香港词作家黄霑生前曾说:大陆有陈小奇,不必到香港。

“涛声响起,美丽的江南画面徐徐拉开;

请您乘坐着乌篷船、畅饮着女儿红,踏响在江南的青石巷。

请您化作一首唐宋诗篇,流连在江南水乡的映日荷花间。

请您走进烟花三月的扬州和梦里长忆的江南,用江南水乡的人文气息和古老的历史烟云,润泽我们生命旅程中疲惫的心灵。

让这些江南的意韵,点燃您思念和友情的不灭的心灯,照亮我们今晚的美妙音乐之旅,一起吟唱永远不老的心灵之歌。”

4月24日晚,伴随着主持人任鲁豫一段诗意的开场白,“陈小奇经典作品北京演唱会”在保利剧院开唱。

说起陈小奇,很多人或许并不熟悉。但提起他的作品《涛声依旧》《我不想说》《大哥你好吗》,却是几代人的记忆。作为一名词曲创作人,陈小奇是中国流行音乐史上一个不得不提的名字。

香港词作家黄霑生前曾说:大陆有陈小奇,不必到香港。

陈小奇

陈小奇,中国词曲作家,文学创作一级作家。现任中国音乐家协会流行音乐学会常务副主席、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副主席、广东省流行音乐协会主席、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从1983年开始创作,至今已有近2000首作品问世,其中约有200首曾揽获金钟奖、金鹰奖、中国十大金曲奖等奖项。

代表作品:《涛声依旧》、《大哥你好吗》、《九九女儿红》、《我不想说》、《高原红》、《为我们的今天喝彩》、《灞桥柳》、《烟花三月》等。

迥异于其他演唱会,整场演出没有排山倒海的喧哗骚动,只有满座高朋的静心聆听。

无论是古韵古朴的“中国风”,还是贴合时代的流行音乐,无不透露出一种富有人文情怀的仪式感和时空的穿越感。

临近尾声,陈小奇一袭黑色风衣惊喜登台,与众歌手献唱《涛声依旧》。生平第一次来北京开作品演唱会,他有些紧张,笑言“还是躲在幕后舒服”。

演出结束后陈小奇感慨万千。

“40年前发生了三个重大的历史事件,第一个是改革开放从广东开始;第二个是恢复了高考,让我们有读大学的机会;第三个就是中国当代流行音乐在广东诞生。这个时间点,在北京举办这场演唱会,既是对自己的总结,也是向观众的汇报。”

采访当天,陈小奇装束朴素,一件白色中式衬衣,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简单拢于脑后。

文如其人,一如陈小奇音乐作品中流露出的“儒雅清新的精神气质”,其人言谈举止亦自有一股沉静、睿智的文人气。

音乐是我生命中的召唤

1954年,陈小奇出生在广东普宁一个艺术之家,母亲是地方文化馆馆长,经常带他去看美术展。父亲喜爱潮剧和民族乐器,撰写的剧本还曾获过鲁迅文艺奖。家庭的熏陶让陈小奇从小就对文艺抱有浓厚的兴趣。

说起自己古典诗词的启蒙,有一件小事陈小奇印象深刻。少年时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一本没有封面的唐诗集(几年后才知道是《唐诗三百首》),看得如痴如醉。

在那个年代,这些被视为“毒草”的读物很敏感,他只能将书藏在枕头底下偷着看。后来被父亲发现,换来一顿责打——“父亲是个文学爱好者,曾经收藏了数百部小说和诗词,当我含着眼泪划亮火柴的瞬间,我相信他的心也在流泪。”陈小奇在《口述高考30年》里写道。

这本烧毁的诗集却燃起陈小奇对古典诗词的迷恋和文学创作的欲望。

但在那段黑暗的岁月,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陈小奇转而自学音乐。买不起乐器就自己动手做。“先是笛子和二胡,砍竹子,用磨尖的铁条烧红后在竹子上钻孔,做成笛子;到山上打蛇,剥下蛇皮晾干后绷在竹筒上做成二胡,弓弦须用马尾,砍来剑麻砸烂后放在水里泡一个星期,抽出纤维做成弓弦。”

一直到上高中,去汽车配件厂工作,陈小奇始终坚持写诗,写歌,组织文体活动,担任业余文艺宣传队队长并兼乐队队长,俨然一个热血文学青年。

1977年恢复高考,个人前途和国家命运出现重大转机。“从报纸上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大家都有绝处逢生的感觉,奔走相告。”

1978年,陈小奇如愿考入中山大学中文系。他的文学才华终于得以施展,大学期间他在《作品》《海韵》《星星诗刊》《青年诗坛》等刊物发表了一批诗歌作品,同时和几位诗友一起创建了此后延续了许多年的中大“紫荆诗社”。而音乐则变成了他的一个业余爱好。他加入中大民乐团,一开始拉大提琴、拉高胡,后来担当扬琴演奏。但他志不在音乐,一心梦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诗人。 

《眼睛》

我正视一切

我的眼睛是广阔的天空

是上升的黎明

我正视一切

包括阻挡眼光的手掌

以及覆盖阴影的云

我正视一切

也正视自己的眼睛

我正视一切

也正视自己的眼睛

毕业后,原打算就这样继续自己的“文学梦”,未曾想当初联系好的出版社职位临时被人顶掉。那段时间陈小奇很迷茫。

恰值中国唱片公司广州分公司正在招聘编辑,他无奈之下报了名,阴差阳错踏上了音乐之路。

“人生的悲剧到头来终是喜剧。”

多年以后,他回忆音乐对自己的感召,这样写道:“一个孤独而近乎死寂的夜晚,一片凄清的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床上,远处忽然传来一缕笛声,也不知是什么曲子,幽幽怨怨地欲说还休。一刹那,我忽然泪流满脸。我不知道它和我的生命有些什么神秘的联系,我只知道它是我生命中想要的一种召唤。从那一刻开始,音乐成为我的至爱,并且在多年以后最终成为我一生的职业。”

拿到自己第一首录制完成的歌曲后,陈小奇曾在家里用录音机反复听了几十遍。“那一刻,我才发现变成声音的歌谱竟然有如此摄人心魄的力量!这种成就感是以前在刊物上发表诗歌时所从未有过的。”

流行音乐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陈小奇的音乐创作之路始于1983年,彼时中国流行音乐于广东开始萌芽。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是一个渴望爆发的年代。之前长时间的文化匮乏让很多文化产品成为热销品,音乐领域更是一片骚动的热土。

作为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广东,也由此成为中国流行音乐的发动机和桥头堡。港台歌曲、英文歌曲、日文歌曲等大量涌入,风靡一时。

“当时大部分唱片公司推出的都是一些叫作‘口水歌’的作品,从海外和港台地区引进,重新填词演唱。”

为推动流行音乐原创力量的崛起,广东多家机构推出流行音乐排行榜。“当时写原创歌曲就是为了打榜,争取到榜上去,再到电台节目去播出,让大众去接受,最后能够获奖是最好的。

广东音乐产业的沃土滋养了陈小奇这一代音乐人。

但当时大多数人对“流行音乐”这个新名词的认识还一知半解,甚至存有偏见。

“流行音乐那时受到很多不公正的对待,很多人觉得它是一种很庸俗的东西,很低级,很简单,甚至是不入流的一种艺术。所以我们就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要改变社会上这种对流行歌曲的误解和歧视。”

陈小奇有意识地希望通过高品位的作品扭转社会上,尤其是文化界和新闻界对流行音乐的看法。

1984年,凭借深厚的古典文学底蕴和独到的音乐观,陈小奇创作了《敦煌梦》。“秦时月,汉时关,驼铃声摇醒古敦煌。祁连雪,玉门霜,梦里的飞天在何方?”这首满载着古典文学情怀的《敦煌梦》震惊乐坛,让当时人们对于流行音乐的偏见有所改观。

“这个作品当时在电台节目里也播,很多热线电话打进来。其中有一些六七十岁的老教授,很奇怪,他们每人都说了同一句话,就是你的作品改变了我们对流行音乐的看法。原来老是觉得流行音乐是一种低俗的东西,但听了你的歌以后觉得非常好,而且比以前那些歌写得更人性化,更接地气了。”

陈小奇受到极大的鼓舞,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创作方向和流行音乐的审美意趣。

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受寻根文学思潮的影响,陈小奇决定创作一个“现代乡土”系列。从《敦煌梦》开始,他又先后创作了《梦江南》《灞桥柳》等很多富有古典意象和乡土韵味的歌词作品。

这批格调高雅的流行音乐作品的出现,让公众和政府看到了流行音乐的文化潜质,也推动了流行音乐的广泛传播。

进入20世纪90年代,唱片业似乎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

陈小奇最初所在的广州中唱与太平洋、新时代、白天鹅并称唱片业“四大巨子”。唱片公司的明星制以及全国媒体娱乐版面的出现极大地促进了当时唱片的销量。铺天盖地的歌手海报、贴纸、卡带席卷内地,大街小巷的音箱里回响的都是流行歌手的歌声。

“那是广东在全国影响最大的时候,四大唱片公司都有各自的歌手,都同时在往外推。那时候广东的媒体影响力最大,广告业最发达的,影视业也走在前面,对广东来说,确实是个黄金时期。”

经由陈小奇音乐创作公司包装过的歌手,就包括李春波、甘萍、陈明、张萌萌、林萍、伊扬、光头李进、廖百威、陈少华、山鹰组合、火风、容中尔甲等。

九十年代同样也是陈小奇的创作高峰。《涛声依旧》《大哥你好吗》《我不想说》《九九女儿红》等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金曲都诞生于那个时代。这些歌手和歌曲的名字某种意义上也成了华语流行音乐的代表性符号,跨越时代的印记。

抵御快餐文化的清流

从2000年至今,中国越来越进入到一个网络音乐时代。

由于缺乏对音乐作品本身文化品位和文学品质的坚守和追求,快餐文化对音乐创作的侵蚀也愈发显著。很多人感慨,现在的流行音乐越来越不耐听了。

陈小奇也颇有些担忧,一方面互联网的出现让音乐作品呈现出一个更加多元化的状态,但另一方面也让流行乐坛染上浮躁之风。

“目前的音乐是适应快节奏生活的,它的优势就是紧跟社会热点,社会发生什么事情,网络上就有人把这个东西写出来,有人传唱。但过几个月就消失了。所以这种状态对于歌曲创作来说,很不好的就是无法保证作品的艺术性,经典性,文化厚度等等。这些东西被忽略了,因为大家都停不下来,没时间慢慢去写了,你不慢慢写,也不会有人慢慢听,音乐会失掉很多东西。”

但好在并不是整个音乐界都如此,陈小奇相信还是有一批人愿意慢慢写歌,写给沉得下心来听的人听,“只不过它们得不到机会传播开来,拿到网络上,马上就被埋没了,淹掉了”。

在陈小奇的众多作品中,知名度最高的非《涛声依旧》莫属,而这也是他创作生涯中耗时最长的一个作品。回忆起《涛声依旧》的创作,陈小奇感慨良多。

1991年一天,偶然重读唐诗《枫桥夜泊》,“江枫渔火对愁眠”这样的优美诗句触发了陈小奇的创作灵感。“古人写诗总喜欢留白,这样显得含蓄,但我总觉得这短短28个字还没有把作者想说的愁说完,诗句中的留白也让人遐想不尽。”于是,他决定用音乐续写诗中的故事。

《涛声依旧》

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已经疏远了那份情感,许多年以后才发觉,又回到你面前; 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其实我内心想表达的无关爱情。我当时想抒发我们这一代人在那个时代的一种困惑,就是在传统和现代文化之间,我们犹如一个边缘人一样被夹在中间,一面放弃不了传统的东西,一面又想快速进入现代化社会,很困惑,无所适从。这种困惑我通过爱情的外壳包装出来。我希望有一个深层的结构,有一个表层的结构,这样写出来会更有意思。”

作为一名“学院派”的词作者,陈小奇“更加注重歌词里面的诗意表达”。《涛声依旧》可以说比较典型地表达了他的艺术追求。

作词之外,本身就具有音乐功底的陈小奇也开始尝试独立作曲。

《涛声依旧》前前后后词曲创作用了两个多月,反复修改的次数连陈小奇自己都记不清了。“我觉得写出来的东西,总得对得起自己的一种审美观和艺术良知。”

1993年,《涛声依旧》登上春晚舞台,一时红遍大江南北,成为流行乐坛上的一首里程碑式的经典作品。

一首歌曲的完成是一个系统工程,除了词曲创作上的“精雕细琢”,具体到每首歌曲的理解和演绎陈小奇也层层把关。“其实很多歌手录歌的时候被我骂得一塌糊涂,骂哭了的都有。很多歌手说,录我的歌是最辛苦的。因为哪怕有一个字表达不准确的话,我都会给他们抠出来。”

音乐创作上的匠人之心也让陈小奇的作品经得起岁月的推敲。时至今日,他的作品依旧称得上是当今中国流行乐坛的一股清流。

岭南音乐教父的坚守

陈小奇是“南派”音乐的领军人物之一,几十年如一日,他始终坚守在广东。“从90年代开始,天天有人叫我上北京,我一直都没过来。”

陈小奇的坚守,来自于骨子里的岭南情怀:“广东是我的根,这里的人文环境和自然环境都特别适合我,当然也包括广东的美食。还有一点很重要,岭南的审美情趣一直深深影响着我,我希望保留这种南方独有的艺术感觉。”

一直以来,陈小奇以融合古典诗词意境、现代诗歌技巧及当代流行歌曲时尚感觉的个性特征独步乐坛,形成了典雅、空灵、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南派艺术风格。这与岭南文化的滋养密不可分。

南方的整个审美从春秋战国时候开始,叫楚文化,后来到吴越文化,魏晋南北朝之后的江南文化,那么一直到现在广东的岭南文化,其实它都是一脉相承的。总体的审美都更注重优美、含蓄、优雅,不是北方的那种直率、大气、崇高、壮美。”

岭南建筑

岭南文化的另一重要方面是包容的海洋文明。“广州的对外交流,一千多年从来没有停止过。哪怕是清代闭关锁国,广州这块还是开放的。这让广东的观点和视野与内地相比,要开阔得多。”

海外和港台流行音乐的大量涌入,对陈小奇等广东音乐人的创作影响很大。

国语歌曲的创作我们借鉴台湾比较多,毕竟那里几十年流行音乐的血脉没有断过,它们一直在。而且台湾对传统文化一直很重视,你看台湾一些诗人写的诗,包括台湾写的流行歌曲,里面都能读到很多关于古典文学中的一些情怀等等,台湾能够保留住很多现在已经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从我们的角度来说,更多关心的是台湾的作品。”

而在音乐制作领域,比如编曲、录音等方面,“学香港会学得更多一些,纯技术方面的东西。”

陈小奇希望自己的创作能始终把根扎在岭南大地。“我在这里接得到地气,我能够让自己不受太多约束,可以自由地去思考一些艺术上的东西。”

经典会被永远铭记。

好的歌曲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沉默,而陈小奇创下的经典曲目,依旧流传在我们的时代里。

演唱会上,陈小奇说,这场演出对我来说或许是一个句号,感叹号?抑或是一个逗号?甚至是个省略号?这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能告诉大家,在音乐这条道路上,我还在继续往前走……

[责任编辑:游海洪 PN135]

责任编辑:游海洪 PN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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