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导演的真实经历:印度真的是强奸案大国吗?
2017年08月08日 17:34:30
来源:凤凰文化
作者:刘娟
为了能到印度边境地区拍摄,她通过跟军方人员加facebook躲过检查,为了跟当地居民打成一片,她和队友在排灯节跟当地居民斗舞,却因为过敏导致脚上长满水泡。在印度医院见到苍蝇蚊子到处飞后,她失去过继续治疗的信心,但也在沙漠里见过这个国家最幸福的家庭。
编者按:“用这种特别严肃的方式来讨论一个纪录片,让它更严肃了,我还是坐下吧。”纪录片《巴拉夫》放映结束后,导演刘娟出现在舞台上,她当着台下满座观众,直接坐在了地上。她说,在印度遇到困难时,她也是这样坐在地上跟人交流的。
为了能到印度边境地区拍摄,她通过跟军方加Facebook躲过检查;为了跟当地居民打成一片,她和队友在排灯节跟印度人斗舞,被蚊虫叮咬得长满水泡;在印度医院见到四处乱撞的苍蝇蚊子后,她差点失去过继续的信心,但也在沙漠里见过这个国家最幸福的家庭。
片名“巴拉夫”取自孟加拉语,是“眼睛”的意思。刘娟说,她想通过孩子这个特别的视角去了解这个国家。片中所记录的孩子,是两次印巴分裂导致的难民的后裔,也有从孟加拉国迁移过来的难民。在《巴拉夫》的故事里,除了刘娟有目标去寻找的第一个小女孩——帕布,其他访问对象都是在路上所遇见。这样的记录方式,或许可以还原一个较为真实的印度。
纪录片《巴拉夫》海报
印度真的是强奸案大国吗?带着未知上路
我曾在订阅号上看到一篇文章:印度真的是强奸案的大国吗?从印度回来,所有人都在问我,你们三个人就敢去印度?女生在印度危不危险啊?有没有发生什么突发性的事情啊?我所有的答案都是我觉得很好。在印度如果你不是非要住五星级酒店,每顿都吃牛排,不是想天天车接、车送,那你在印度一定能过得特别好,因为那儿的人好,所有的事物都特别原生态,保留了生命本该有的力量和真实的样子。
我们决定去印度的时候,只有三个人,这是预算可以支撑的极限。我们定的标准是每天三餐最多20块钱,住的所有宾馆不能超过100块钱。为了平衡花销,三个人住一个房间,他们两个男孩睡双人床,我打地铺。在整整30天里,我们建立了革命的友谊,却把省下来的钱用来支付了一个难民儿童的学费。为了保障安全,我们对外宣称是一个家庭,我是姐姐,带了两个弟弟。虽然我们人很少,经费也有限,但我希望我们所有影像的质量都是有质量的。
《巴拉夫》剧照:印度的节日
在印度的第一站,我们遇上了当地的宗教节日,吃住行的费用全部超标了。但就拍摄而言,我觉得这个活动本身是个特别好的切入方式,尤其在印度,宗教活动是全民参与的,像这样有一个可以共同讨论的话题,一个可以参加的具像的活动,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我们在参加这些活动的时候,发现不同生存环境的孩子,他们对活动节日的处理方式形成了两个派别。村里的孩子基本上是没有节日的,对他们而言,节日的时候能穿一些漂亮的衣服就已经不错了,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劳动。这些孩子从小就得到父母的教诲,比如“你今天如果不行走,今天晚上就没有办法吃到晚饭”。这个“行走”的意思就是他要做事,不然就是照顾弟弟妹妹,或是参与家里的劳动。
即便到现在为止,印度的种性观念还是非常明晰的。什么样的种性对应什么样的工作,这一点到目前为止,在我们整个的经历过程中,印度都没有真正的改变。
热闹的排灯节,我们压死了500到600只蚊子
印度排灯节的时候,我们当时所在是一个沙漠当中的城堡。在这个节日里,当地居民全民欢歌。不管是村落、社区还是乡镇,只要是人能够聚集的地方,他们都会建一个临时的庙,聘请工匠做一些女神像,整个社区进行朝拜。朝拜的时候除了年长的人,会进行上贡祈拜的活动,年轻人每天晚上从6点开始一直到12点都在滚动播放各种迪曲,所有人在一起唱歌跳舞,这其中也包括老年人,有个老年人还主动要跟我们三个PK舞艺。
《巴拉夫》剧照:印度的神像
不管是城市还是乡间,有钱的人家还是没钱的人家,在这种节日时,人人平等。你经过任何社区或者是临时搭建的小庙台,都可以吃东西、唱歌,可以跟他们一起跳舞。这在正常生活中是不可想象的。婆罗门永远只出现在有身份有地位的地方,刹帝利的种性大多是从事商人、军官、政治要人等,但像贱民,或者是家族以前是贱民的,他们基本上都在做苦力劳动,在平时,他们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场合的。
排灯节的最后一天,所有的神像做好了之后,大家都聚集在河边,把神像扔到河里,顺流而下,看着神像漂远,据说这个时候我们的祝福才会被女神接收到。这其实对印度的政府而言,是一个特别大的污染工程,因为所有的神像最后都要漂到河里,政府要聘请专门的工作人员再把这些神像捞回来,然后再集体焚烧。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全民游戏,大家心照不宣地遵循游戏规则,然后把它延续下去。
制片助理神情紧张地接受治疗
活动当晚我们三个人压死了差不多500到600只蚊子,第二天身上就出现了各种过敏症状,负责制片的男孩基本上已经寸步难行了,满腿都是过敏的水泡,特别可怕。这时候在印度就医是让我们更惶恐的事情,所有的医院都是小诊所,在中国我们已经接受了那种明亮的灯光、光洁的地板,医生穿着白大褂的医院的形象,但在印度,你会发现他们医生的手怎么可能是白的?他们的东西上还有苍蝇。在印度生活你一定要接受有蚊子、苍蝇这件事情。
进去医院之后,医生治疗我的助手的整个过程当中,我那个制片助理基本上是神情紧张的。医生跟他说要打吊滴,他看到那个针管的样子更不敢打了,我们就退缩回去了。这个时候他得到了我们酒店老板特别好的照顾,每天三餐盯着他吃药,要知道开始的时候我们连鼓励他吃药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女人的力量撑起了印度最幸福的家庭
在任何一个社会,看女性的状态其实就能看到这个社会的状态,我不是歧视男性,我也不是女权主义者。当社会还处在比较原始状态时,女性肯定在不断生育繁衍,支持社会的发展。但随着社会不断进步,女性整个生活的状况发生了变化,其实这就折射了社会的变化。
我去过中国边境的一些城市,整个生存状况是要比印度好的。在印度,除了婆罗门和刹帝利两个种性的女性有正常的教育和生活外,其他家庭的女性是没有的,她们最大的责任就是生育。但是我在沙漠里偶遇了一对夫妇,妻子是婆罗门的贵族,而丈夫是个贱民,他爸爸以前是女孩那个家族里的司机,可是后来他们俩相恋了。
在印度,贱民跟婆罗门结婚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它一定会导致婆罗门家庭对贱民家庭发起毁灭性的争斗。所以这两人当时做了一个决定——私奔。他们逃到了沙漠的一个无名村,村子里没有什么人能去到外界,他们在一棵树下住了八年,生了三个孩子。刚开始他们最重要的生存方式是种绿豆。后来,受过高等教育的妻子教丈夫说英文,在他能够完成基本的交流之后,每天早起徒步3个多小时去到镇里,凭着英文的优势找到一些工作挣钱买食物回家。他们俩就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生活着。
《巴拉夫》剧照:印度的荒漠
在印度,所有我见到的婆罗门家里的小姐,她们皮肤都是白白的,说话声音很纤细,有礼貌。但是这个女人脚下面长满了厚厚的茧,手指没有指甲。每天她要在沙漠里捡柴、做饭、掰刺骨、用沙子洗碗、晒东西、取火。但是这个家庭是我在印度看到的最幸福的。丈夫说话的时候看着妻子的眼睛一刻都不离开,每次他要做决定,都会跟太太商量。
在迪瓦里节时,因为没有地方可去,他们就用沙漠里的小植物给孩子编花。妻子会告诉孩子这是一个特别的节日,你们是应该要收到礼物的,如果有一天你们离开这里,你们也要记住在这个节日要给别人礼物。后来我们给这三个孩子拍了一张照片,打印出来送给了这对夫妇。他们一直在说,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老天知道了,所以他们的孩子才会得到这样一张珍贵的照片。
这个男人告诉我,当初私奔是女人提的,他开始觉得这个小姐肯定经历不下去。但在整个沙漠生活当中,他太太做的所有事情让他相信他们俩是可以天长地久的。经过这个事情,我看到了一个女人身上的力量。
只要你足够相信,一切都会变得安全顺心
巴罗萨特的火车站最早是在难民潮的时候建的,它需要运输大量人口。但随着现在人们基本稳定下来,火车站就变成了物品交易的集市。在集市里,有很多神奇的事。卖鱼的商贩就坐在火车轨的旁边,火车贴着他的衣服开过,他都泰然处之,因为他相信火车肯定不会碰到他。这和印度人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观念有关——只要你相信你做的事情,那当下所做的都是安全的,一切都会顺着你的心发生。这突然让我想到,有的时候我们可能对生活的要求太多,当带了自己很多主观的意识和想象后,过分的激进可能破坏了本身自然的规则。
《巴拉夫》剧照:穿过集市的火车
由于一直在边境,我们希望拍到一些现在仍然生活在边境的家庭,但印巴关系非常紧张,他们绝对不允许你拿着印度签证出现在巴基斯坦的边境,这极有可能导致两边开火。我们途经的那一路不断被盘查,后来我们想到了一个方法。因为军人是很寂寞的,每次一遇到盘查,我活泼健谈的助手叶腾就跟军方的人聊天,天南海北一直聊,然后我们会和他们疯狂加Facebook好友,这导致我们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这个问题就被军方忽视掉。
同时我们做好了一个准备。在印度,我们穿的衣服都很宽松,如果一旦遇到有可能会查我们摄像机设备的人,我们就把所有的设备裹在自己的冲锋衣里,待在车内,派能言善辩的叶腾同学去跟他们聊天。靠着这些方式,我们基本上成功地度过了4到5次排查。
对他们而言,帮助别人是获得好运的最好方式
我们在路上看到的平民和难民的收容所,是一些福利组织和宗教教会提供的。印度有很多被遗弃、无家可归或者有生存困境的孩子,他们就在这些地方生活。到目前我都相信,99%的印度人是非常善良的。他们在路边看到任何无家可归或者缺乏食物的人,尤其是孩子,都会给予帮助。对他们而言,这是获得好运、获得祝福最好的方式。
《巴拉夫》剧照:难民居住的环境
在恒河边,有大量的老人祷告和净身。对于女性而言,恒河边的沐浴是每天重要的活动,家族里的一群女性会在恒河边吟唱,她们的关系大都是婆媳。在印度有一个说法,女人是女人的敌人。这跟中国封建社会有一些类似,婆婆在家族里处于主宰性的地位,她来决定媳妇以及女儿在家庭里的位置。所以清晨唱经的时候,一般是由婆婆主唱,其他女性实际上是给婆婆创造一个能够祷告的氛围。
去年我去印度时,给一个男孩留了一笔钱,让他可以在学校里面接受英文教育。但是因为没有钱继续念下去,他现在休学了。不过之前他学会的最基本的英语交流,让他获得一些外国人的生意。这个小男孩在我去年离开的时候,跟我反复重复一句话,他说他想做一个女孩。这跟他的出生背景有关系。在他的家庭里面,母亲一直起着主导作用,父亲是酒鬼,没有什么工作,基本上没有可能在家里负起责任。于是这个孩子就希望变成一个女孩,为这个家里做更多事。
导演刘娟和当地儿童一同玩耍
在达哈维的贫民窟,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朋友
在瓦伦纳西,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争端是比较剧烈的。在当地我们被告知,如果住在印度教的酒店,最好不要跟穆斯林发生任何的关系。但是在达哈维的贫民窟,我们发现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朋友,他们集结力量互相帮助,因为他们都知道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是这个社会最困难的人。他们希望自己的下一代和亲人能够真正走出这个贫民窟,做出一些改变。并且他们始终在呼吁真正从贫民窟走出去的人回来教这儿的孩子,给他们提供补习班的机会。
我们当时最震惊的一件事情,就是达哈维每天要喷三次消毒水,所有的孩子在消毒水里玩,他们已经习惯这种模式。我问当地的人,既然知道这些东西对身体伤害非常大,所有的水排污都不达标,为什么还要待在达哈维。因为相比之下,当时没有走到孟买的那些家庭在其他城市生活的状况要更好一些,至少生存的环境上。而达哈维的人告诉我,只有到了达哈维,才可能有希望,这里的人足够团结,会得到更多实现梦想的可能。
纪录片《巴拉夫》剧照
在印度,女性的服装和首饰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对高种姓的女性而言,她们身上的珠宝不计其数,所以达哈维的部分女性会做一些手工活来支持家用。除此之外,她们还会在外面接其他工作,例如洗衣、钟点工保姆。我所见到的贫民窟里的女性,她们都很坚定一件事情,就是要让孩子接受教育。只要孩子能够读书,就要让他一直读下去,她们会创造机会给自己的后代。
记得在印度要走的时候,我的两个助手问我,这个过程真的太辛苦了,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说,因为我特别希望证明一件事情:我希望让这些小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去爱你。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我相信未来会更美好,我有这种相信,是出于人本身的善意。
(以上内容为刘娟导演在听道沙龙放映交流会上的主题分享,凤凰文化整理发布,活动由凤凰文化全程直播,标题为编辑所加,为方便阅读,内容有删减。)
[责任编辑:游海洪 PN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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