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谈汪晖事件:红卫兵知青的某些人开始的学风败坏
2010年08月06日 14:40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学风败坏,是从红卫兵-知青这代人当中的某些人开始的

祝东力(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以下简称祝):今年过了一多半,学术思想界的热点,一直集中在学术规范问题上。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争论,有学术层面的,有意识形态层面的,但意识形态的争论很快就掩盖了学术层面的探讨,甚至越来越短兵相接,有近乎肉搏之势。学术思想界的这种状况,当然是目前中国社会矛盾和利益关系的一个集中反映。但是,既然是学术思想界,就应该更多一些分析的态度和方法。我觉得,我们不妨后退一步,从更大的视野,从中国当代社会和改革开放的历程,从学术思想史和几代知识分子的思想性格特征,来审视剖析一下眼前的这个热点问题。

黄纪苏(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以下简称黄):朱学勤、汪晖二人涉嫌抄袭事件本身,有多少属学术,多少属政治,多少属文化,多少属历史,这的确需要一种分析的态度。分析方法在中国其实不缺,上世纪80年代就有一本《分析时代》,很有影响。目前缺的是分析的态度或愿望。

近些年分析的态度、实事求是的精神越来越淡出思想辩论的舞台,讲理的空间越来越小。教授研究员们一说就吵,一吵就骂,一骂就翻。吵和骂所配套的手段是过度简化、符号化、政治化,不是给自己戴帽子,就是给对方扣帽子。翻脸之后的方法论就更不堪了,全是武术学校那一套。

我原来跟老婆开玩笑说,咱家也挂牌吧,挂个“理不到处”。其实这牌子倒真适合充满戾气的当今社会。层出不穷的恶性事件往前追,十之七八都有个不愿讲理或没处讲理的环节。这次事件也表现出了同样的普遍趋势,令人不安。

祝:我发现,很多人对上世纪80年代的学术思想情况其实不太了解。历史地看,上世纪80年代的学术风气是不能一概而论的。就我的记忆来说,1985年以前相当好,1985年以后比较差。

这里涉及两个因素,第一个因素是改革进程。1984年年底,改革重点开始从农村转向城市,文艺界学术界风气为之一变。文艺界八仙过海,什么实验小说、八五新潮之类,不管有没有思想和艺术的准备,一哄而上,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学术界也一样,不管有没有知识和理论的积累,有条件的上,没有条件的也上。一方面是新观念新方法,另一方面是中西文化比较,成为学术理论界的两大热点。

第二个因素是知识分子的代际特征。从“文革”结束到上世纪80年代前期,学术界唱主角的是中老年学者,红卫兵-知青那代人大多还在求学阶段,被笼罩在前辈师长的身影之下。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红卫兵-知青一代开始在学术界崭露头角,一开始就迥异于前几代人。

黄:笼统地说上世纪80年代学术不规范,笼统地说上世纪80年代学人都那样,既不是事实也不公道。

前两天跟一个朋友也聊到上世纪80年代风气。上世纪80年代学界的老年是上世纪一二十年代费孝通这拨儿。中年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前期李泽厚这拨儿。这两代总体上说为人比较本分,学风也相当严谨,甚至略嫌死板——李的思想在同辈人中算是异数,但学术上仍是规矩中人。

学界青年是40末、50后这拨儿,尤其是50后,他们在“文革”中由少年儿童长大成人,其间不是钻窗就是翻墙,基本上没走过正门,没迈过正步。他们的人格特点是敢想敢干、无法无天,用我一个朋友(任继愈的研究生)上世纪90年代跟人打架时向对手做的自我介绍就是:“告诉你,‘文革’过来的,40岁以上的,可都是流氓!”

作为时代的人格烙印,我想“文革”一代青少年儿童——包括我自己——身上除了大家津津乐道的“理想主义”之外,也都有股不服不忿不吝的“流氓”劲儿,只是深浅不同而已,具体人得具体分析。我们胡同有位右派的儿子,老高中生,成天抱本《唐璜》、《莎士比亚》什么的,特别“绅士”,但他的想法做法跟老实巴交的老大学生一代终归不同。

可以说,这拨儿“流氓”是“文革”留给市场经济的一份遗产,是乱世赠与变世的一份厚礼。离开这样的人格资源,很难理解中国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轰轰烈烈。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有一阵“野性”这个词儿比较时髦,充满野性的半人半马作为社会转型的冲锋队或敢死队冲决罗网,别开生面,放在大的历史视野里积极意义不能抹杀,但副作用也是明摆着。

上世纪70年代后期、80年代中前期是短暂的治世,一晃而过。那十年可算得上当代风气的“黄金十年”(从民国史借个词儿)。体制基本上还是旧体制,社会流动的渠道还不“多元”,“野路子”不但法律上禁行,道德上也被蔑视。价值观也还没走到“英雄不问出处”、啥手段好使使什么的那一步,个人主义、精英主义的时代精神还是在传统的“正道”上一路奔走,道边的标语全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之类。在这样的体制和价值环境里,剽窃的事情并不多见。

祝:1985年之前学界剽窃抄袭的情况确实很少,就我了解的相关专业范围来说,比较有影响的只有上世纪50年代中期华岗的《辩证唯物论大纲》和上世纪80年代初韩进廉的《红学史稿》。这两本书都有人撰文揭露其抄袭,但在那个时代,类似的现象可以说寥寥无几。

1985年以后风气陡然一变。我那时还在读研究生,记得1985年或1986年,有一天在北大大饭厅门前西侧的阅报栏,看到贴出一张《光明日报》,大半个版都是某某担任主编的某编委会名单,还有这个编委会编辑的“西方学术文库”和“新知文库”的书目,以翻译的西方哲学类书籍居多,大约有上百种,每本书都标有中译者姓名。我因为在哲学系读研,了解点情况,知道其中许多西方名著当时并无真正的所谓中文译者。那其实是跑马圈地,因为怕别人或别的出版社也要译同一本书,所以先随便安个译者名字,相当于现在的恶意抢注。我们几个同学当时对这种“吃相”就很不屑。那个编委会的绝大多数人就是40末、50后。

实际上,学风之败坏,就是从红卫兵-知青这代人当中的某些人开始的。当年造反、串联,甚至打砸抢,20年后转移到了学术领域。包括年轻时的何新,也有贪多、图大、求快的毛病,十几年前我在书里评论过他的学风问题。当然这些都还不是抄袭剽窃,属于钻窗翻墙抄近路,但学术界的规矩的确被破坏了。这一路下来,影响到后来的20多年,再加上别的因素,到今天,学界、高校的学术腐败已经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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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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