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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才:诗歌的声音


来源:凤凰文化

诗歌最难翻译的就是声音( 这“ 声音” 大于通常所说的“ 音乐性”)。声音像细胞一样,散布在一首诗的字里行间,你没有办法指定:声音就在这里或者就在那里,因为声音有它的发生及演变过程,它是动态的,跌宕起伏的。

树才

诗歌最难翻译的就是声音( 这“ 声音” 大于通常所说的“ 音乐性”)。声音像细胞一样,散布在一首诗的字里行间,你没有办法指定:声音就在这里或者就在那里,因为声音有它的发生及演变过程,它是动态的,跌宕起伏的。如果看得见的话,它有点像身体里的血液;如果看不见的话,有点像灵魂呼出的气息。一首诗一旦做成,它在被做成的语言里就是一次性“生成”的,而且它有一种永不损耗性。它就是生命的一,以致它不再有可能转移到另外一种语言中,它有一种“抗翻译性”。这种抗翻译性的根源,就是声音。辩证地看,翻译中这最令人绝望的地方,却又是翻译最能生出新希望的地方。我放弃任何一种以模仿原诗为目的的翻译(我斥之为“同一性的虚妄”)。我更愿意把声音视为一首诗中最微妙的部分,它必须被整体地感知。把一首诗从法语译成汉语,就是在用汉语重写这首诗,我会重新考虑全部的声音系统,尽可能使整首译诗在汉语里抵达“与原诗相呼应”的节奏品质。

我的全部诗歌,都是围绕“节奏”、“想象力”、“活用语言”这几个核心词展开的。当代诗人的语言,其实是言语,是每一个诗人独特的言语方式,因为我们既生活在“语言”的大氛围中,又只能凭我们各自的“言语”去生存。一个人使用语言的时候,总是在个人生命的体验基础上展开的,而体验是通过“言语”的方式向诗歌敞开的,它有着私密性和个人性。悖论的是,在诗歌中,越是个人的深切体验,就越是能唤起人们内心的普遍情感。所以我又说,诗歌不是私人语言。

诗人的天职就是活用语言,丰富母语的表现力。我们每个人都用语言,但大多数人只是在信息交流的层面上使用语言,诗人写诗,则是在隐喻的意义上动用语言,所以必须鲜活、生动。意象、隐喻等等,所有修辞都是为了满足最朴素的诗学条件,那就是形象生动。诗人凭着对词语的特殊敏感才有可能抵达诗性,关键就是要把语言用活。我相信,现代自由体诗的声音特质就是“节奏”。每一首诗都有它特定的节奏,但不能重复滥用,而且别人也学不到。现代诗的自由,就在于每一首诗都可以获得它的独有节奏的自由。一首诗完全可以打开它自由节奏的秘密之门。节奏,说到底就是个人的呼吸,因为每一个个体生命,他的心跳、脉搏、气息,他的嗓音、口吻、调子,还有他的整个心理结构,都在为节奏的发生提供条件。诗歌更是想象力的游戏,把灵魂也卷了进去。很显然,一首诗的质料是语言,但语言质料之所以能“飞升为”一首诗的诗性,我认为秘密就是节奏。

我认为,诗歌真正的声音仍然是沉默的,不发声的。诗歌不与音乐结合,也能够自己发声。问题始终是如何让一首诗发出声音。声音已经内含在文本里了,但它仍然是沉默的。朗诵是比较好的方式,有现场的感染力,既与传统有关,又有扩散性。朗诵是让诗歌发出声音的一种可贵的努力。但我相信,只有沉默的声音才是永不飘逝的声音,它永远有待“被发生”。一个人朗诵,是在时间里寻找一种发声的方式,但“那一次朗诵”既不构成那一首诗“发声”的标准,也不具有惟一性,相反,它具有“现场消费”的特性。

说到底,一首诗需要在不同的时间地点,由不同的朗诵者多次发出声音,但我们应该明白:谁也没有那首沉默的诗自己朗诵得更好。

作者简介:

树才,原名陈树才。诗人,翻译家。1965年生于浙江。1987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法语系。1990至1994年在中国驻塞内加尔大使馆任外交官。2000年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著有诗集《单独者》(1997)、随笔集《窥》(2000)等。译作有《勒韦尔迪诗选》、《夏尔诗选》、《博纳富瓦诗选》(2002年)。2008年获得法国政府颁发的“教育骑士”勋章。现居北京。

[责任编辑:史宛艳 PN160]

责任编辑:史宛艳 PN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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