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变色龙大卫·鲍伊逝世:我身手太快,不及一试改变......
2016年01月12日 11:00
来源:凤凰文化 作者:Ian Buruma
“我从未窥见自我——那个旁人眼中的戏子”1971年的鲍伊唱道。“见识愈多而感受愈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三天前的新专,鲍伊独诉衷肠。一生华丽、性感,一瞬万变,他的身手太快,快过了变化本身,甚至不及一试改变……
传奇音乐人大卫·鲍伊于英国当地时间1月10日去世,享年69岁。他的官推称“大卫去世时很平静,他的家人在他身边。在与癌症抗争了18个月之后,他离我们而去了。”
大卫·鲍伊,1947年出生于英国,60年代后期出道,是华丽摇滚大师,与披头士、皇后乐队等并成为20世纪最重要的摇滚明星。
“我从未窥见自我——那个旁人眼中的戏子”
1971年的鲍伊唱道。
“见识愈多而感受愈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这就是我的内心,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三天前的新专,鲍伊独诉衷肠。
他的本质就是不循常规随心所欲
一生华丽、性感,一瞬万变
他的身手太快
快过了变化本身
甚至不及一试
改变
大卫·鲍伊,不羁放纵这一生
译者:buddarock原文作者:Ian Buruma
文章来源:译言(yeeyancom)
大卫·鲍伊身着山本宽斋为他的“阿拉伯神灯”巡演设计的“东京波普”风格条纹连体衣,1973年
摄影:锄田正义/大卫·鲍伊档案馆提供
1.
每次我以为我做到了
却总是没有想象中美好
于是我审视自己
但我从未窥见自我—
那个旁人眼中的戏子
我身手太快不及一试
改变-变-变-改变......
——大卫·鲍伊《改变》,1971年专辑《出色》
大卫·鲍伊说:“我的裤子改变了世界。”一名戴墨镜的时尚男人则说:“我认为你的鞋改变世界更多。”鲍伊:“的确是鞋。”说完朗声大笑。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个玩笑。
但毫无疑问,鲍伊在1970-1980年代,甚至1990年代改变了许多人的外在,是他在引领潮流。大牌时尚设计师包括亚历山大·麦昆, 山本宽斋, 德赖斯·范诺顿, 让·保罗·高提耶等人都受到过他的启发。鲍伊出众的舞台服装,从艺妓样式紧身衣到魏玛时代女装,都堪称传奇。全世界年轻人都在模仿他的穿着、装扮和动作,当然最终产生了五花八门的变异。
因此在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展览馆(简称V&A博物馆)举办的由鲍伊私人档案馆提供的舞台服装以及音乐录像、歌词手稿、荧幕片段、艺术插图,电影剧本和提词图板及其他私人用品的鲍伊个人展览上,理应提供大型展区。鲍伊的艺术就是潮流,无论高雅抑或低俗,而潮流品位也是艺术设计博物馆的正业。
摇滚乐的特征之一就是拿腔作势,或者叫做“角色扮演”,也就是性爱指南上说的那个玩意。摇滚说到底是一种夸张的表现形式,英伦摇滚乐人对于造势更为擅长,部分原因是包括鲍伊在内的很多人从悠久的音乐剧传统中汲取灵感。如果说查克·贝里是英伦摇滚乐教父,那么反讽歌者(衣服印着雏菊图案的“调皮小伙”)马克思·米勒也应与之比肩。还有这么一层原因:摇滚发端于美国,英国乐人经常模仿美国乐队;而在1960年代,英国白人孩子甚至在模仿美国黑人。于是社会等级出现问题:英国工薪阶层青年装扮得像纨绔子弟,而顽固的中产阶层年轻人却操上伦敦口音。那些有点娘的歌手:滚石主唱米克·贾格尔屁股扭得像蒂娜·特纳,奇想乐队(the kinks)的雷·戴维斯矫揉造作有如男旦,大卫·鲍伊则穿扮好像玛琳·黛德丽,尖叫声媲美小理查德。但他们几个都不是同志,至少多数时候不是。摇滚尤其是英伦摇滚,经常类似各路角色乔装异服的大杂烩。(玛琳·黛德丽是好莱坞明星,小理查德是摇滚乐鼻祖。——译注)
大卫·鲍伊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和胆识无人能及。美国乐队着装越来越土——这群乡下孩子弄成阿巴拉契亚农夫或加拿大伐木工人的装扮——鲍伊却对服饰精益求精。用他的话说:“我不能忍受穿着身牛仔(登台)……在一万八千名观众面前展现真实面孔。我意思是,既出场就要与众不同!”他也说过:“我的整个演艺生涯就是一种表演……我在不同角色之间可以轻松转换。”
鲍伊的摇滚着装在V&A博物馆展出,其中许多演出服都是绝美的。1972年弗雷迪·博内蒂为鲍伊的“Z字星尘”角色设计的衣服用红蓝色块拼接,鞋子是红色塑料靴。1973年山本宽斋为“阿拉伯神灯”专辑设计了印有鲍伊名字汉字的和服式披肩。1980年娜塔莎·科妮洛弗设计的超现实主义渔网连体衣,鲍伊用贴上美甲的双手撩骚乳头。1976年奥拉·哈德森为鲍伊化身“白瘦公爵”设计的黑裤子、黑马甲,貌似女扮男装。1997年亚历山大·麦昆,异常“哀伤”的米字旗礼服呢大衣(2006年在大都会博物馆“情迷英伦时装展”上曾展出)。当然还有非正统水手服,“东京波普”风格黑胶连体衣,斗牛士披风,土耳其玉色靴等等,举不胜举。
鲍伊的形象被精心包装,既为专辑封套,也为音乐演出而设计:锄田正义拍摄《英雄们》(1977年专辑)的黑白照中的模特玩偶造型;费什先生(Mr.Fish)为《出卖世界的人》(1971年专辑)设计的,鲍伊身着缎装长衣,双臂摊开坐在蓝丝绒沙发上,一副拉斐尔前派明星派头;盖·皮拉尔特为《钻石狗》(1974年专辑)绘制的色彩奔放的画作中那个1920年代的嘉年华怪物,。
这些形象都是由鲍伊本人开创,并与其他艺术家通力合作的结果。他从令他中意的一切事物中汲取灵感:克里斯托夫·伊斯伍德笔下1930年代的柏林;1940年代的好莱坞女主角;艺妓歌所;威廉·巴勒斯;英国默剧演员;让·谷克多;安迪·沃霍尔;香颂歌谣;布纽尔的超现实主义;斯坦利·库布里克的影片,尤其是《发条橙》,片中高雅文化、科幻以及隐秘威胁的混杂最合鲍伊的心意。艺术家和电影制片人将大众文化提炼为高雅艺术,常常收获不同凡响的效果。鲍伊却反其道而行之,正如他在一次采访中所阐释的,他要虏获高雅艺术,将其降格为街头文化;此即他的摇滚标识。
鲍伊相较其他摇滚艺人的真正出众之处,可以说是他的服饰光一般的更换速度。其音乐风格转变与服饰变化互为映证,从早期“地下丝绒”风格的震动旋律到科特·威尔尖叫刺耳的曲风,及至1970年代费城迪斯科节奏。有些歌中他痛苦吟唱,另一些歌中则斗志昂扬,但总是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氛围——不同的曲风助其跨界多种音乐风格。若想体会鲍伊演出时的激情,就必须到现场。不过他的MV是鲍伊与几位天才电影制作人合作拍摄的,其中一部分在V&A博物馆展演,音响效果也很棒,我们还是可以从中领略到他的表演魅力。
他最有名的音乐片中有两部可以欣赏到,分别是《复归尘土》(1980年)和《男孩不停摇摆》(1979年),均由大卫·马利特执导。鲍威在《复归尘土》中扮演了三个角色:宇航员,蜷缩于病房的病人,被母亲折磨命运不济的小丑。《男孩不停摇摆》中,鲍伊以好莱坞女明星着装出镜饰演三位伴唱歌手:其中两人结束时突然暴怒地摘下假发,另一人蜕变为母老虎。鲍伊影像中的一个共同特点是迷恋面具和镜子,有时同时动用几面镜子:他的角色注视着镜中自己同时也被镜中人注视着。舞台表演中也是如此设计。鲍伊在早期接受采访时,说话经常前后矛盾,舞台角色也延伸到生活中。诚如他所言:“我搞不清到底是我在演绎角色还是角色在演绎我。”
2.
那么大卫·鲍伊究竟何许人也?他本名大卫·琼斯,1947年出生于伦敦南部的布里克斯顿,成长于布罗姆利——相对幽静而又相当沉闷的伦敦郊区。包括米克·贾格尔和基斯·理查兹在内的许多摇滚人,都成长于类似地方,在特威克南度过大半生的小说家J.G.巴拉德是这样描述的:
城里人很难想象的僻静之地,因其乏味至极才令人幻想勃发。我意思是,早上醒来虑及的反常行为,仅仅是确信人是自由的。
与贾格尔和理查兹相仿,年轻的大卫·琼斯听着美国摇滚从城郊的懒散闲适中被唤醒。他回忆当年,“想在八岁时成为白人小理查德,至少能做他的萨克斯伴奏。”
他的家庭不是特别教条。父亲“约翰”·琼斯是一名不成功的乐团经理及(位于苏荷区夏洛特街的)音乐吧经营者,第一任妻子——他的心肝“维也纳夜莺”花去他大把钞票。鲍伊的生母“佩吉”·伯恩斯是电影院引座员。布罗姆利未曾改变,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而光明在向他召唤。
1960年代的大半光景,鲍伊的音乐门类丰富但还谈不上成功,他还未显露出日后的表演天分。虽引人关注但并不出众。他的生涯开端不太美妙:商业嗅觉还不灵敏,推出的一首诙谐歌曲竟然取名《大笑的侏儒》。因为当时崭露头角的猴子乐队(the Monkees)有名成员叫戴维·琼斯,于是大卫·琼斯更名为大卫·鲍伊,因鲍伊是一种猎刀而得名。之后在60年代末,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两个人:英国舞蹈家及默剧艺术家林德瑟·坎普——与鲍伊有过一腿;美国模特安吉拉·巴尼特——与鲍伊闪电结婚。我在伦敦曾看过林德瑟·坎普表演的舞蹈,我印象大约是在1971年,那是根据尚惹内的《女人花》改编的一段单人舞。鲍伊在舞台上特别有型:苍白的面孔,天真的眼神,身姿绰约,轻盈摇曳,有点像《欲望号街车》中的费雯丽。
坎普教鲍伊怎样利用肢体语言,怎么跳舞,如何摆姿势,用身体去传达思想。带鲍伊走进艺妓世界的也是坎普。坎普对坂东玉三郎的男饰女角非常着迷。艺妓表演对鲍伊来说正对其路:过于夸张的表演,别具一格的造型;演出达到高潮时,演员突然僵在原地好似画中,同时摆出特别戏剧化的姿势。鲍伊从来不是出色的演员,但说句公道话,他的确是伟大的造型师,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别致的优雅。若没有坎普影响,鲍伊在演艺界不可能达到一个新境界:将摇滚乐与戏剧、电影及舞蹈融为一体。各种元素结合的《青绿小丑》中,鲍伊掌握了如何运用服装和灯光以达到最佳演出效果,布景制作得更加精美,题材出自布纽尔的影片以及弗里茨·朗的《大都会》。
不过他受到坎普最主要的影响是,个人生活也变成演出,这也是艺妓演艺的另一种影响。昔日的坂东玉三郎系演员在生活中也被人鼓励装扮成女人。鲍伊这么评价坎普:“他的日常生活是我所见过最戏剧化的。我设想的波西米亚风,就是他的生活原型。”
在鲍伊和安吉拉的波西米亚式生活中,夫妇俩有个儿子取名叫燥伊(摇滚范儿怪名);还好后来儿子不叫那名了,如今的邓肯·琼斯是一位备受欢迎的导演。这是一段冒险的婚姻,婚姻双方性别错乱有悖常情,年轻的摇滚明星竟然以双性人面目示人。安吉拉鼓励丈夫纨绔到底,1971年当他俩出现在安迪·沃霍尔在纽约的工作室时,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丈夫留着棕色披肩长发,脚穿玛丽珍鞋,头上帽子耷拉着帽沿,法兰绒长裤裤口宽大得不可思议;而一头短发的妻子看起来则更强悍,更有男人劲头,与丈夫形成对比。鲍伊给安迪·沃霍尔献了一曲:“安迪·沃霍尔样子真可笑/把他挂在我墙上/安迪·沃霍尔,银色屏幕/根本就分辨不清...辨不清...辨不清。”沃霍尔显然在进地主之谊,但不会完全接受鲍伊这首歌。后来他成为鲍伊的歌迷,他属下的一些演员也甘心做这位音乐明星的随从。
雌雄同体是鲍伊魅力永恒的核心——他既非完全的直男,也不是真正的男同,介于二者之间但还够不上双性人(虽然现实生活中他对各种性趣显然是来者不拒)。日本设计师山本宽斋说喜欢为鲍伊做衣服,因为他“不男不女”。鲍伊的形象都由本人亲手打造,随着名声鹊起,他变得彻底另类,孤僻怪异;他是流行乐神,但也让人琢磨不透;他离群索居,不同寻常。但这一切对外界都是致命的诱惑。他由此提到,日本文化之所以吸引他,是因为“此异域文明如同火星文化般不可思议。”鲍伊第一张成功的专辑《空间怪人》(1969年)表现的是一名虚构的太空人:“汤姆指挥官报告地面指挥台/我正步出舱门/飘浮于太空中奇妙无比......”
制片人出于他们各自的考虑,利用了鲍伊雌雄同体的特质,使他举止怪异的名声更加扩大。鲍威出演最著名的一部影片是尼古拉斯·罗格执导的《天降财神》(1976年)。鲍威饰演了一个降落到美国领土的外星人,起先很富有,后来被美国政府软禁在一套豪华公寓中,沦落为迷恋电视、顾影自怜的酒鬼。罗格挖掘的不是鲍伊作为演员的表现力,论表演他只是泛泛之辈;而是发掘他的形象和肢体语言以及拿腔作势的天分。
大岛渚导演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1983年)依样画葫芦,影片是根据劳伦斯·范德珀斯特的小说改编,是关于太平洋战争中一名英国军官在日军战俘营的一段故事。按照常规电影模式,剧情应是硬汉经历严刑拷打。大岛渚的想法是让鲍伊饰演英国军官,由日本音乐人坂本龙一出演残忍的战俘营指挥官。两位音乐偶像差不多都是男不男女不女,坂本龙一平时都要化妆。影片的高潮部分,这位英国军官——金发英雄给他的敌人献上一吻,试图解除敌人的警惕,却招来对方酷刑伺候。这一次鲍伊的演技同样乏善可陈,不过那造型、那“扮相”却是相当出彩。
3.
大卫·鲍伊在“钻石狗”巡演舞台上,1974年
摄影:肯·里根/大卫·鲍伊档案馆提供
我唯一的一次看大卫·鲍伊演出是1970年代初,在肯辛顿高街一家同志迪斯科俱乐部。那时的鲍伊还没有闻名世界,舞台上他染过的秀发甩来甩去,双腿纤长翩翩起舞。如此诡异的表演在我脑海中长久回味,即便那次演出一点都不重要。1972年鲍伊有一次接受英国流行乐杂志《Melody Maker》采访。采访记者迈克尔·沃茨写道:
大卫现身就如女王闪亮登场,多么漂亮的胭脂男孩。他欢快得热情好似要燃烧,绵软的手,循回的歌词。“我是同志,”他说,“一直都是,我叫大卫·琼斯时就是了。”但鲍伊嘴角漾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对自己所言面露狡黠。
沃茨是话有所指。肢体夸张也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这便是鲍伊在那年的一场音乐会上作势咬吉他手米克·荣森的家伙,而后者是标准的直男。这举动确实是作为摇滚明星的放肆声明,因为当时的摇滚界总体上仍是异性恋氛围。鲍伊开风气之先,同志迅速成为时尚(尤其在英国)。年轻人改变了同性恋的做派,石墙事件后在真正的同志世界里这种做派无疑不再盛行。1970年代的英伦摇滚带有新浪漫风格,涌现出布莱恩·费瑞以及布莱恩·伊诺,后者不但浓妆艳抹还在台上玩弄蟒蛇,作势到了极致。即便如此,似乎也没几个摇滚人表露出对男性的性趣。(石墙事件1969年发生在美国,是同性恋争取自身权益的重要事件。—译注)
就我们的了解,鲍伊的情况不大好说。无论是否为博人眼球而设计,鲍伊的声明被视为曝光同志身份,在当时煽动了很多性向不明的年轻人。这位不合群的“外星人”成为榜样,引领同志潮流。在最新一期的男同杂志《Out》上,各路人等讲述了鲍伊对他们个人经历的影响。歌手斯蒂芬·梅里特是这么说的:
我成长路上没见过父亲的身影,也没有长辈告诉我如何才是正常的性取向,所以我认为大卫·鲍伊是这方面最好的榜样。时至今日我还是这么认为。
演员安·马格努森:
他就是那个把我们这些美国乡下孩子领到迪斯尼乐园的花衣魔笛手,并将迪斯尼重新构思成性欲过盛、令人炫目而又很现代的天穹乐国。
英国作家杰克·阿诺特:
你知道,整个70年代都很沉闷,只有鲍伊表现抢眼,我认为其中蕴涵着一种感受:如何做你自己?这就是我接纳他的原因。
鲍伊想出名,但成名如此之快却差点害了他。在1974年为BBC拍摄的一部精彩的纪录片《疯狂艺人》中真实的鲍伊现身:他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因吸毒过量鼻子不断抽动。他告诉记者艾伦·延托布他惧怕名声,好像“坐在别人驾驶的车中,车子不断加速飞驰如电,而你只能听天由命……你还是不确定到底愿不愿意这样……所谓成功也是如此。”
鲍伊演艺生涯的巅峰是创造出最富盛名的角色——Z字星尘(Ziggy Stardust)——也可以看做是他的另一个自我。鲍伊的演出中,“Ziggy”是来自外太空的会摇滚的救世主,在他最后一次登台演绎这一形象并倾情献唱《摇滚自杀》,一曲唱罢被歌迷冲上舞台撕碎衣裤。那是典型的鲍伊式叙事,有关一个妄想狂瘾君子的科幻题材。《滚石》杂志发表了威廉·巴勒斯与鲍伊之间一次有趣的对话,鲍伊努力做解释:“无边的黑暗不期而至,末日降临人间。那黑暗其实就是黑洞,但我要让黑洞拟人化因为在舞台上诠释黑洞会很困难,”如此这般说辞。总之他的音乐和表演在摇滚历史上是最出类拔萃的,演出效果回归戏剧本源:纵是王者也终有一死。
麻烦的是角色也卷入他的“私人太空”生活中,鲍伊开始想象自己就是“Ziggy”。但他相当明智,1973年夏在伦敦的舞台上选择让角色死去,鲍伊现场宣布Z字星尘再也不会现身,他的乐队“火星蜘蛛”也将完结。但他仍被“Ziggy”纠缠:“那个贱玩意好些年都阴魂不散。”
对这位布罗姆利的年轻人来说,充当摇滚乐救世主一定是段尴尬的经历,若他来自达特福德或者海斯顿甚至明尼斯达的德卢斯港也当如此。一部分歌手投身毒品的怀抱,如基斯·理查兹和大卫·鲍伊;一部分从事巫术,如来自海斯顿的吉米·佩奇;还有一些歌手意志力较强,如米克·贾格尔,以CEO看待公司的眼光审视摇滚业;另外一些人则希冀逃避,鲍勃·迪伦一度销声匿迹,鲍伊也想逃遁。
也许鲍伊比多数摇滚人多了些反省,他对名望有很多负面思考。一次他提到,“Ziggy”是典型的摇滚预言家,他预言自己在功成名就会手足无措。在一首精彩的歌曲《名声》(1975年)中,鲍伊唱曰:“名声让人为所欲为/名声让人放任自流,无福消受/盛名之下万事皆空。”之后他在接受采访时开始引用尼采的类似上帝已经死了这样的名言。在他歌中有些词用得让人不可思议,比如“高级同志”。在与巴勒斯的访谈中,鲍伊拿“Ziggy的摇滚式自杀”与巴勒斯的预言小说《Nova Express》相提并论,:“比尔,我们可能就是七零年代的罗杰斯和汉莫斯坦!”(罗杰斯、汉莫斯坦是好莱坞著名的音乐剧制作人—译注)当然,因为吸毒和与世隔绝,这位摇滚巨星头脑中有些观点明显欠妥:他将阿道夫·希特勒说成是“最早的摇滚明星”,还说到英国需要法西斯元首。
鲍伊需要冷静下来,远离摇滚名人圈的诱惑。他周游世界各地,终于在柏林多多少少找到些许安宁。1975年后他在柏林住了几年,相对默默无闻;在那里被魏玛时代的颓废气息,被表现主义艺术(鲍伊一直热衷艺术)和柏林城的东西分割所吸引。在布莱恩·伊诺协助下,鲍伊创作出一些他个人最好的音乐,包括我们熟知的柏林三部曲:《低迷》,《英雄们》和《房客》三张专辑(Low, “Heroes,” andLodger)。他声音低沉,走的是怪诞低吟风格,似是怀旧1930年代,亦如雅克·布莱尔的香颂歌谣。歌词阴晦忧郁,受德国电子音乐影响,专辑中有很多工业噪音的即兴发挥。同时板廓有型的双排扣开始取代连体衣及日式和服。鲍伊再度蜕变,这次是抑郁派“浪漫”风格:动作更少戏剧化,举止变得温文尔雅。
4.
他们做的让人寒心(说的是我们这一代)
苍老之前我希望死去(说的是我们之一代)
——谁人乐队(The Who),《My Generation》,1965年
摇滚明星如何老去?多数人杳无音讯,也有坚持风格一贯到底:滚石乐队仍旧雀跃舞台,纵有年轻的欲望也经不住老态尽显。有的老气横秋:埃里克·克莱普顿转型经典布鲁斯,布莱恩·费瑞变身摇摆舞男。
2004年大卫·鲍伊似乎是应当鞠躬谢幕,优雅告别了。一次演出时他在后台心脏病发作,他的隐退本该顺理成章:与索马里模特伊曼结婚已有十年,二人定居纽约并育有一女。鲍伊是居家男人,平时在家作画,辅导女儿做功课;到佛罗伦萨欣赏他钟爱的文艺复兴画作,时不时也逛逛书店。
这些迹象表明,这位摇滚救世主终于荣休了。
谁都没料到他还在逞强,一不留神鲍伊又出了张专辑。这次是在今年一月他六十六岁生日那天发布的,其中一首歌《我们现在何方?》MV意外出现在他的个人网站,整张专辑《第二天》可以免费下载,在有效期内试听。鲍伊又一次改头换面了吗?这次他演绎的是什么样角色?
他还有必要改变吗?鲍伊不仅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形象,也刺激其他音乐人甚至无数乐迷突破自我。鲍伊的贡献还不止这些,在他漫长的演艺生涯中,开创了一种新颖的音乐剧形式(所使用道具在V&A博物馆也有展出)。鲍伊对表演艺术的影响难以估量,在他退隐后这种影响力仍将持续。与此同时,我们拥有他的音乐,仍旧可以领略那份震撼和欣喜。这张新专辑将是他的再一次起航吗?
可以说是也可说不是。专辑《第二天》的音乐节奏猛烈,并且是几乎不间断的硬核节奏。鲍伊没有刻意装出年轻人的声音,这一点为他加分。旋律忧郁,满是回忆。《我们现在何方》是鲍伊对柏林岁月的回望:“一个人终于迷失在/卡迪威/就这么茫然独行......”在MV中,鲍伊再次望向镜中,不过脸上没见到化妆痕迹。面容保养得很好,依然还很英俊,尽管已是花甲之年;脸上的皱纹和松垂的皮肤也未加掩饰。
这是张相当专业的唱片,听罢余音不绝于耳。当男人安囿于心,再不必拿腔作势,我们读到的只是成熟、尊严。不过它还能称作摇滚吗?也许鲍伊已经达到摇滚的极致:格调近于爵士,蓬勃朝气耗散殆尽;老之将至,然人敬仰之。
5.
大卫·鲍伊(David Bowie)的第25张专辑《★》( Blackstar)于1月8日正式发行,这是老爷子送给自己的69岁生日礼物。
不要指望再听到一张和《 The Next Day》一样的老摇滚还魂专辑。大卫·鲍伊的本质就是不循常规随心所欲,这张专辑的目标恰恰就是“远离摇滚”。实际上,这张“受肯德里克·拉马尔(Kendrick Lamar)影响颇深”,实验又爵士的专辑果然摇滚味道很淡,但偶尔还是会有熟悉的声音悄悄钻进耳朵。
新专辑里除了摇滚,爵士、流行、说唱、电子,应有尽有,难以归类。用一首十分钟的歌曲作为开场很容易就把听者吓跑,尤其这首长歌阴郁、复杂、让人心慌。关于死刑、下跪、天使坠落、黑星出现,可能只是鲍伊的一场漫长的噩梦、一个幻象、一次对死后世界的臆想。
三天后,鲍伊去世,《Blackstar》也因此成为“摇滚变色龙”的最后一张专辑。
《Sue(Or in a Season of Crime)》听起来更加古怪。鲍伊的声音像梦游,贝司线和鼓点有机械质感,一切像是彩色玻璃后面的世界,让人头晕目眩。《’Tis a Pity She Was a Whore》是人声和器乐由逐渐融合的过程。爵士部分和他神经质的人声部分好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逐渐相熟,很多人估计都挨不过前半段。
《Lazarous》作为他去年排演的同名音乐剧中的歌曲,孤僻、生冷,但是旋律流畅,老爷子的唱腔恳切而清楚。 音乐剧的灵感来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主演的科幻片《 天外来客》,是鲍伊一贯热爱的宇宙主题。病床上头绑绷带的抽搐老头,病房里如在水中漫步的外星人老头,观感难以用语言形容。《Dollar Days》就不止是正常,而且是古老的优雅了。最后一首《I Can’t Give Everything Away》,“见识愈多而感受愈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这就是我的内心,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萨克斯吹得繁星飞坠,只有他始终不紧不慢地独诉衷肠。这是我们能听懂的真心话,在最后为这张神秘的专辑去魅。
七旬老翁依然前卫,不是因为他紧赶时髦,而是随心所欲,只听自己心里的声音。这个声音和听音乐的我们终究距离遥远,也不太可能再次引领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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