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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王路评《洞见》:当行的文化批评


来源:凤凰文化

《洞见》这本书没有叫“文艺批评”,而叫“文化批评”。它不走狭隘的文艺路线,而将视野放大到涉及文化的各个领域,方方面面。

我基本不看文艺批评。朋友圈里,有一些文艺青年,每天都转不少文艺批评,满篇充斥着译名术语,看得头大。一开始不敢不看,似乎不看就比别人学问差一截,不懂文艺圈里的人谈些什么。于是硬着头皮闭门怒读,把名词术语翻译成大妈听得懂的语言之后,发现很多批评洋洋万言等于啥也没说。后来,我把那些成天刷屏装资深的人都屏蔽了。

《洞见》

当胡涛兄主编的《洞见》还没拆封地放在我手里的时候,我是有点顾虑的。不看文艺批评的人来写文艺批评,我不怯。怯的是临走前徐鹏远兄吩咐一句:得写表扬的话哈。我说好,咯吱窝夹着书走了。进了电梯,才觉得说话太快,恐有驷不及舌之忧。

回去拆开书,一般我买书都是先把腰封扔进垃圾桶,我不能容忍给书系皮带。但这一本腰封我没有扔。腰封上写着一堆名字,一般混圈子的都喜欢记人名,我不混圈子,却也想“多识草木鸟兽之名”。

打开书,随便翻一页读,很通畅。又换一页,依然通畅。再换一篇,还通畅。——并没有平常朋友圈里那些文艺批评的便秘感。这很关键。并不是说晦涩的文章就不好,而是说,许多文艺批评者,因为思想的匮乏,不得不用晦涩的术语来掩饰头脑的苍白与空洞。但在《洞见》里,几乎见不到。

原因很简单:当行本色。《洞见》这本书没有叫“文艺批评”,而叫“文化批评”。它不走狭隘的文艺路线,而将视野放大到涉及文化的各个领域,方方面面。如果只让一个作家来写这本书涉及的所有话题,恐怕再有文化的作家,都不能及格。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熟悉的行当,在行当之外,就束手无策。而《洞见》最有价值的,就在于让每一个“当行”的人,聊当行的事。这就是它为什么可以用人人都听得懂的话讲明白事,讲明白理。因为有料在,不必拿空洞的术语遮羞。

比方说,汪海林谈演员改台词,再轻车熟路不过。但他的机智还体现在表达的慎重和分寸的拿捏上,道理立场明明白白,毫不拖泥带水、含糊其辞,又有不失身份的谦和。徐鹏远聊相声,侯磊论评书,三句话就能看出来,确实是在相声评书圈子里厮混久的,掌故段子如数家珍,这就叫当行。还有刘柠聊日本,他知道日本的报纸是早上六点前放进普通家庭的信箱,丈夫通常在太太做早餐时读报,读的是晨刊评论,而太太常读的是晚刊的生活咨询。只此一个细节,就知道不是那种只从日本背过两个马桶盖回国的人可比。

那些人写评论怎么下笔?攒。网上先搜一堆材料,梳理出头绪,再针对漫天飞的材料点评几句。这种写法不是不可以,但这种写法体现的是编辑的功夫,不是评论家的功夫。攒稿子是编辑的活,编辑要做的是尽量保持克制和中立,把事实摆出来。编辑之所以稿子往往不如记者好看,是因为没有车马费,不能到处跑去采访一些网络上找不到的出彩故事。记者的必杀技在采访事实,编辑的胜负手在梳理素材,而这两样,都不是评论家的武功家数。

评论家的门槛很低,天花板却极高。门槛低在于,你只要能叽歪,就可以对任何事件一切现象发表看法,哪怕你并不掌握比别人更多的材料和事实,也并没有把这些材料放在一个大体系下通盘抉择的能力,却依然无碍你揪住一鳞半爪来大肆渲染与宣泄情绪。这就是为什么今日网络与市面上充斥着无营养的评论。

评论也有评论的金线。在金线之上,评论是好看的。评论的金线不是文笔的金线。评论不要求一个人有多么好的文笔,只要求他对这个行当是真懂。或者,对某个话题里涉及的某一处,是真懂。比方说一部戏,他对剧本如何构造矛盾冲突,一集需要埋几个小高潮不懂,但他对服饰器物懂,就可以对服饰器物发表当行的见地和评论。

好的评论很少关乎修辞,却不能不关乎内功。内功体现在你一生当中花了多少时间浸淫在这一块儿。浸淫得越久,就越有味道。这种味道,才是有意义的。才是无论行当内还是行当外的人都有兴趣的。是你将积累与沉淀托给别人看。我十分欣赏《洞见》的一点,就是凤凰文化请了每个领域里浸淫既久的人聊各自领域的事。这里面既有早已成名的,也有初崭露头角的。凤凰文化既不唯资历是论,又不排斥资历,一切以是否有见地、能洞察入微为鹄的。这就是它高出朋友圈里成天刷屏的外行批评的地方。

凤凰新闻客户端主笔王路

[责任编辑:冯婧]

标签:《洞见》 文化批评 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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