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卡洛斯·梅斯特雷:诗歌作为世界的自觉意识
2016年10月22日 21:27
来源:凤凰文化
打造未来人类的精致/敏感性,同样取决于一首诗的精神,取决于一个我没有任何更好的词语来给前述赋予半点意义的乌托邦:我们从前不认为是善良、结果被证明为美的东西;当我们忘了对另一个人能有多同情,当魔法时间结束,悲悯的语言将再度降临,诗歌自觉意识的第一个举措。
个人化写作与外来文化影响
10月21日上午,2016凤凰·鼓浪屿诗歌节第二天,主题为“个人化写作与外来文化影响”的诗歌国际论坛在鼓浪屿举办。诗人赵野,赵四,李少君,树才,李元胜,默默,韩庆成,廖伟棠,林于弘、黄冈、加拿大诗人洛尔娜·克罗奇(Lorna Crozier),英国诗人李道(Richard Bruns),印度汉学学者、诗人普利亚达西·墨普德教授、韩国翻译家金泰成等人在论坛做出精彩又有见地的发言。论坛由诗人、翻译家、评论家汪剑釗和诗人北塔主持。
鼓浪屿拥有“万国建筑博览”美誉,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交会于此,闽南文化与外来文化共融于此。“鼓浪屿女婿”林语堂自评“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于诗人而言,外来文化将如何影响个人写作?作为“世界人”的诗人,一方面孜孜不倦地从自身文化中汲取养分,另一方面又无时不刻不体会着全球化带来的“文化震撼”,从而形成观念的冲突、矛盾、变形、融合、促进,进而可能形成写作的自我革新。
胡安·卡洛斯·梅斯特雷
以下为胡安·卡洛斯·梅斯特雷的发言实录:
诗歌大概是一种自觉意识,关乎我们无论如何也觉察不到的某种事物;或者也可以说,诗歌是一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方式,应对变化无常的气候,抵御各个时期的匮乏,把记忆的延续变成词语的一份伦理性的遗嘱,道德上的平衡,介乎所有被噤声者的理据和未出生者的未来之间。
继续回忆和想象未来的乌托邦是可能的,聆听和继续发出诗歌的声音也是可能的。我听到的一切,从孩童时我注意去听的东西,都联结着诗歌——被视为人类之精致/脆弱的语言,面对暴力而不懈行走世间的另一条路径,通过左耳捕捉到彼岸干扰并调谐的另一样做法——什么干扰?一份神奇的志业,属于手无寸铁和天真无辜的人们,我们,仍然相信夏加尔那倒拉小提琴的蓝色母牛之革命性,要远大于任何对乌托邦理想的强制收编。
这就是诗歌的第一个乌托邦,自身存在和变成他者的可能性——直接对抗某种独专的思想,无论其来自秩序性的话语或是常规化的语言(被当权的语法和作为补偿形成的令人羞愤的“文化遗产”规训了),都是对正义、善良和梦想理念的背叛。
尊严这个词经常惹人发笑,尤其是在没有尊严的人中间。奥斯卡·王尔德说过,社会经常原谅罪犯,但从不原谅做梦的人,诗歌的声音也有类似的遭遇——让人作呕的英雄史诗直白得尴尬,没关系,太长时间沉浸在花开花谢的感怀,没关系,就连神圣的讲坛也被抢占、让“十四个爪子的猫”这些乌七八糟的修辞学端坐其上,但是,人们很少原谅诗歌涉足众生的疾患,或直抵日常的鄙俗(往往演化为激战);紫罗兰上的露水大有可为,在人类痛苦史上条件恶劣的采石场所抛洒的热血却一无是处。
我想说的是,对于生活在风中那些被消声的人,他们的声音还有另一条道路隐藏在诗歌里。有些词语就像出租车司机,把人们带去想去的地方,帮病弱者拿行李,给走错的人指点方向。有声自默境来,凭一种无法解释的信念抵达诗歌,信者之信,认定诗歌可以重建幸福的权利。
也许现在也是时候承认,乌托邦作为智慧的文本已然失效,它对“乌有之乡”顺从的挥别,须以对未来感伤的预期所取代,也就是说,“尚且乌有之乡”。“尚且”,兴许是对这一计划的再想象,基于批判性思维的抵抗,修复一个新的伦理谜题中某预设的失察。称“谜题”,是因为一种隐匿意义的不可知性而非确定性,或者说不一定笃信能找到意义。神秘之中一个“尚且”,有待被文学艺术的批判直觉梦到。我们生活在反乌托邦,一个本可以成为“好地方”的反面,这正是目前我们不幸的现实,否定的社会学,要烙好不对我们承诺理性的伤口。被托马斯·莫尔理想化的那个梦想的广泛遗产,今天是一个陈尸的采石场,一场无法效仿的以脸孔计的人口普查。不可思议的事已经在可以有的最好世界里发生,在这里发生,围绕着词语发生,尽管这些词语努力命名幸福、却只留下一段突出犯罪忠诚度的历史。
我再说说岸上,文字魔法终结的地方。乌托邦及其梦想、其与幸福神话联盟的权威,将其历史进程的影响消减到一种对人类境况的反复鄙视,而那种境况的性质本来是被试图保留的。由于已经用一种宗教式观念来看待世界,就像加缪构想的用形而上的隐喻取代上帝,乌托邦计划推迟、不断延后救赎(实在之人组成的)他人的愿望,反对它试图改造的外部世界,反对被赋予了内在思想(我们小声称作精神)的个体。梦的携带者,用古老的异想之水给希望施洗的自由教母,在怀疑论中枯竭;她为日常行事扫除危险区域的好意,最终蜕变成意识形态上的屈膝,一种存在之脆弱性,其唯一在乎的限度是对恶劣生存条件的预知。
我在该说“诗歌”的地方用了“乌托邦”,使之成为可能的语言,其行为的道德之声,不断在人类自觉意识的和谐中被后置的语言举止。诗歌只是一种非功能性的话语,不断重述仅只一个目的,那就是建立一种与宇宙类比的身份:如此多散乱的谜题,帮助我们澄清与世界的关系。诗歌,一段没有嘴的声音的吐露,一场对永恒的“逻各斯”无所得的寻找——这一“道说”会毫无缘由地把希望的迹象尽数变得可毁灭,而迹象,是用语言记述“他者”的艺术猜想那烟一样的余缕,是深深猜疑的症状,是巴别塔的遥远航标、指向没有不幸的偶然所寓。一个词语的乌托邦,其追求不那么专注于改变当地的现实,而更看重超前,把对死亡的咒语、未来的意义戏剧化。冲突和矛盾之诗,多元的语言,根据对善的所有想象形式的渴望,让我们听到寂静,起源之前的绝对寂静,持续之后的最终寂静。
打造未来人类的精致/敏感性,同样取决于一首诗的精神,取决于一个我没有任何更好的词语来给前述赋予半点意义的乌托邦:我们从前不认为是善良、结果被证明为美的东西;当我们忘了对另一个人能有多同情,当魔法时间结束,悲悯的语言将再度降临,诗歌自觉意识的第一个举措。
[责任编辑:冯婧 PN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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