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生命的不完美与流动本质 | 10月新书，推荐这11本
本月新书推荐中，我们惊喜地等到了两位期待已久的作家的新作——非虚构代表作家梁鸿继“梁庄三部曲”之后出版了她的又一本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要有光》，此书把目光投向那些在退学与抑郁边缘挣扎的孩子，试图追问“在我们日常行为和观念深层，到底隐藏了多少习焉不察的惯性，正在背离对孩子的爱”；被纳为“东北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青年作家班宇在《冬泳》《逍遥游》《缓步》之后，带来了他的第四部中短篇小说集《白象》，深入书写一种属于现实主义的浪漫。
此外，北京大学教授赵宏、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陈碧、李红勃四人合著的读书笔记《不止于正义》，以法律人的视角评论图书与电影，亦可被当做一份学者的书单影单参照；押沙龙的历史随笔《乱世人心》一书更新了那些偏颇失焦的历史细节，带我们重新探查一些历史人物幽微的心灵。
喜欢外国文学的既可以在两本法国小说《和爱迪做个了断》或《分室而居》选择其一，又可以在安吉拉·卡特的《删除咒骂》或阿曼达·勒迪克的《破形记：童话内外，那些残障之身》这两本文学评论中，获取阅读外国文学作品的新视角。
《白象》
作者：班宇
出品方：磨铁图书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2025-10-15
推荐人：渡水崖
班宇的小说角色都很有意思，絮叨，爱叨咕事儿，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捎带两句诗或经典金曲歌词，再状似通透地整点人生大道理。你得从这些漫长琐碎的话里耐心摸索、判断他们的生命阅历、职业和性情——普遍中年，正经的干点小买卖，不正经的犯事儿蹲监狱，用网友的话说“离婚率太高”，但男女关系又有点纯，经常是发小或者老相好兜兜绕绕又碰到一起。
我有几年沈阳生活经验，也听过不少沈阳读者反馈，都说这些作品亲切。这让我揣测，作者本人应和家人、邻居、老乡打的交道足够多，听过的家长里短、情感轶事、秘密足够多，用今天流行的说法叫在地性极强，我自己更愿称之稳稳站在民间立场上。而这可能需要作者足够地机灵、包容、有“牺牲”精神，也不沉溺于自我小世界。这样的作者可以把写小说干成很平实的职业行当，不会因为心理站位高而使读者产生与他的身份区隔，或完全不知道他写的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之所以这些作品不太好读明白，我认为一是东北人真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不可捉摸，二是作者在故意设置障碍，调用文学的技巧。
这本小说收录了五个新故事，带着和以往班宇作品里一致的东北声调，布置了更为精妙的结构和美的氛围。《白象》里一对男女面对父辈、祖辈的关系羁绊和留下的谜题，读着有交响乐的节奏和韵律，会想到万青第二张专辑；《飞鸟与地下》里是老同学中年再重逢，聊之前的经历和父辈故事；《狐及其友》里也是单亲父亲再遇初恋，写到女儿的部分相当柔软温情；《关河令》主角是在北京打工的东北司机师傅；《清水心跳》主角是在北京混影视圈的小说家。
其实，班宇的小说情节重叠度很高，人物关系大差不差，但每一张面孔、每一段念叨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异。这让我觉得他的文学追求并不在把镜头拉远，写更多样多层次的人，写更深远的意义，而是更有意思地描绘好自己的附近，把每一个认识的上辈人、身边人写明白。以他们的对话为核心展开的写作，主题非要提炼就是朴素的人情温暖，是人与人的倾听和陪伴。我小时候听大人说“搭伙过日子”，觉得太现实，那不是爱，但读班宇的作品多了倒觉得很多人活着就是个折腾，折腾半天反而被命运玩弄，跌倒在原地，这幅样子被老熟人看见了，俩人还能碰出火花，不在乎彼此的过去，也不问未来，就凑在一起唠唠嗑、打发打发时间，这可能是最实际的一种帮衬和救赎，是现实主义的浪漫。
《要有光》
作者：梁鸿
出品方：中信·先见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2025-9
推荐人：渡水崖
梁鸿老师写书，是从自身经验和遇到的问题出发：走出梁庄后回望梁庄人，成为母亲后关照青少年，在本可以更舒适优越的生活（包括精神生活）中，不停地反思和继续诘问。因为这股纯然和执着，她的文字更有温度和感染力，叫人一起跟着去探寻真问题：为什么有些小孩感到痛苦？什么造成和加深了他们的痛苦？是否有谁在意他们的痛苦？为什么不？
虽然研究的是青少年心理，但梁鸿用了带引号的“生病”，是为尝试探寻问题的复杂成因，也提示了我们不要轻易给问题下结论。一个心理上非常不舒服导致情绪外化的孩子，很容易被认为内向、古怪、不懂事和有病，仿佛一切只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有意无意地忽视甚至参与着外界对童真生命力的压迫和绞杀。何况还有很多没表现出“生病”的小孩，他们都非常孤独。
三年里，她去和很多中小学阶段的男孩女孩聊天，他们教育资源、家庭背景、性格各异，大多处在休学和退学边缘，缺少朋友、父母不和、学业压力大……这个尴尬的年龄，独立思考和感受力萌生，却要被监护和集中管理，过被安排好的生活，当中遇到的难题，在成年人看来或许不大，但可能已经到了他们自己的小身心能承受的极限。这时候更需要大人的承认、理解和站在自己一边。她于是也走进他们的家庭、学校和医院，给出了更全面的现象图谱。
“光”，可以是作为读者的看见、理解，也可以是作为作者的走到对面去握一握他们的手，也可以是直接责任人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长资料和生存空间。本质上，这是一份对健康爱的呼吁。
《不止于正义》
副标题：法律人的读书会
作者：赵宏 / 陈碧 / 李红勃 / 罗翔
出版社：云南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2025-8
推荐人：萧轶
同人团体的书写传统，在社会文化的规训之下已然成为某种逝去的流风余韵。私人行动如何走向公共，或许这部四人读书观影的文章合集给我们提供了某种可能的示范。在公共界持续进行普法发声之外，赵宏、陈碧、李红勃和罗翔四位法律学人，这次填补着另一种书写或表达的别样形态。从公共普法的专栏文章到读书观影的日常思考，四位学人将法律专业知识运用到普遍的日常思考。从日常的读书感想到电影的法律分析，这种打破疆界的书写方式既融合着专业知识又包含着人文关怀，让理性获得了其他面向的补血作用，补充着专业知识所需的人文温度。
或许，也正因有了这种读书会的存在，就像这本合集中所呈现的那样，他们在专业知识之外依然坚持着其他领域的思考，在阅读文学作品、历史著作或观看影视作品的争议情节时，总能让法律与文化、专业与伦理之间发生碰撞，使得他们在媒体界的公共写作能够兼具着理性分析与伦理温度，呈现更多维度的思考，更能穿透公共事务所暗含的复杂性。
当然，阅读此书会让人歆羡这个同人团体的日常存在，不仅可以从各自角度补充着对某一事物的不同看法，也能就某个观点进行彼此的商榷，又能通过彼此日常的精神分享而完善自身所缺失的部分。这也让我们看到某种久违的精神传统，以彼此促进的形式构成某种日常的监督，用日常思考的分享行为完成砥砺以利的日常淬炼，更以彼此鼓励的理想主义去促成各自的公共责任。
《删除咒骂》
作者：[英] 安吉拉·卡特
译者：晓风
出品方：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2025-10
推荐人：思郁
作为一个脑残粉，我很乐意推荐安吉拉·卡特的所有书籍，包括她的小说，童话，评论等等。她的小说中文版引介的差不多了，评论倒不多。卡特在1992年去世之前，已经出版了两本评论集：分别是《萨德式女人》（1979）和《无关神圣》（1982）。她去世之前已经编辑好了《删除咒骂》（1992），没来得及出版。去世后还有本评论精选集《抖一抖腿》（1997），其中收录的文章有跟前面很多重合部分。
很多小说家都会写评论文章，但有的是为生活所迫，比如乔治·奥威尔在早期写了很多书评，积攒出来好几本书，比他的留下的几本经典小说加起来厚很多倍。但很显然，这些评论相对于他的小说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卡特的评论有所不同，这是一位天才女作家写作成熟，风格稳健，成名之后的产物。从《删除咒骂》这个书名就可以看出来她的评论风格，绝对是剑走偏锋，挑衅，嘲讽，一针见血似的评论。所谓“删除咒骂”，基本就相当于说，如果不让骂两句脏话，还怎么写评论？嬉笑怒骂见真评。她在书的序言中给自己的评论定了几个标准，比如文字的愉悦性，“我希望周围能有更多的乐子”，平时还能保持争议性，“没有争论的一天，就像不放盐的鸡蛋一般寡淡”。
所谓愉悦其实就是可读性，不要像写作学术论文一样写评论，那样的评论除了能发学术期刊，评个职称，并没什么用。所谓争议性其实就是要独树一帜，角度独特，不能人云亦云，小小的文章也要蕴含乾坤，能说点跟别人不一样的、能引发公众讨论和关注是最好的了。这点其实卡特都做到了，比如书中她给很多食谱写评论，嘲讽美食家矫揉造作，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博人眼球，骂骂他们势利眼，同时她引入了阶级视角，将美食家的虚伪与埃塞俄比亚的大饥荒联系起来。这样的评论发表之后，甚至引发了读者的各种吐槽，说她夸大其词，一个美食评论也能联想这么多煞风景的事情。
还有女性主义的视角贯穿评论的始终，比如我非常喜欢其中的一篇，给超现实主义者绘制了一幅精妙的自画像，写得干脆，利落，尖锐，有趣，一针见血，各种短句眼花缭乱。但是文章的最后部分又强调了，“超现实主义者对女人不怎么样，这就是为什么我虽然觉得他们很棒，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喜欢卡特的评论的人忍不住赞叹她在文中挥洒的天赋，捧过头的时候会忍不住说，卡特的评论的生命力比她的小说更长久。这个确实属于夸过了，卡特的评论是好的，但是比她的小说还是逊色了一些。读卡特还是主打读她的小说，评论作为参考阅读最佳。
《破形记》
副标题：童话内外，那些残障之身
作者：[加] 阿曼达·勒迪克
译者：张书嘉
出品方：也人
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
出版年：2025-9
推荐人：把噗
近日，郑智化登机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凸显了当下残障人士出行之困难。新书《破形记》恰可与之比照阅读。作者阿曼达·勒迪克是一位残障人士，患有轻度脑瘫和痉挛性偏瘫，自幼喜欢阅读童话的她，在一次出行困难中突然萌生了解码童话故事中残障“偏见”的想法，于是便有了这本书。阿曼达·勒迪克通过研究发现，大多数西方童话故事中，具有身体残障缺陷的人物无不渴望变成正常人，甚至这种“正常化”的过程成为叙事的主要动力和立意来源。她开始自问：“为什么需要改变的总是个体，而非这个世界”。
在她看来，“童话与寓言从来都不只是故事，它们是我们理解重要的事情的脚手架”，这一观点其实就是叙事对世界观的呈现。无论何种叙事，都先天带着讲述者的偏见，呈现的是讲述者眼中所谓“正常”的世界观。童话作为流传广泛、特别是对孩童世界观养成具有一定影响的民间叙事类型，本身就是数代人潜意识的产物，通过区隔正常与非正常这一差异概念，对残障进行着隐性的“污名化”。在常人看来是正常的叙事，对于残障人士来说，偏见显而易见，这持续影响并塑造了人们对残障的认知，如桑塔格所言这也是“疾病的隐喻”。
作者说：“我们一直在讲述的许多故事，仍然传达这样一种观念：残障是需要被克服、消除、抹去的存在。正是这些故事，增加了现实生活中残障者所面临的困难。”背后其实折射出两种观点：将残障人士看成需要照顾、关怀的对象，在社会各层面都为他们提供便利服务，虽说这乃社会进步的象征，但同样容易变异为一种俯视目光，以正常人之眼看待作为差异的残障人士。另一种是对残障群体等而视之，当作正常人看待，这又容易变成视而不见，引发残障人士的不满和抗议。所以两边都不讨好，这也是郑智化登机事件引发两极舆论的原因。
如作者阿曼达·勒迪克所言，可以把残障看成一种看待世界的不同方式，世界因参差多态而幸福：一旦不将残障与正常区隔开来、差别对待，每个身处社会中的个体都会获得成长和改变。残障是一种身体缺陷的显性表征，但哪个人的身体没有一些隐性缺陷或精神上的缺憾，唯有破除健全主义迷思，接受生命的不完美与流动本质，才能真正建构起一个接纳多元存在的世界。
《和爱迪做个了断》
作者：[法] 爱德华·路易
译者：赵一凡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年：2025-9
推荐人：思郁
我相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个文学现象，近些年全球也好，国内也好，卖得最好的文学类图书就是所谓的阶级叛逃者的写作，或者换个说法，写作底层的现实主义文学。比如有美国副总统J.D.万斯的《乡下人的悲歌》，法国哲学家迪迪埃·埃里蓬的《回归故里》，有法国诺奖得主安妮·埃尔诺写父母的作品，包括国内胡安焉的《我在北京送快递》等等。在海外网站上看到对胡安焉的一个访谈，据说这本书的国际版权已经卖出十五家，也算近几年的现象级图书了。当然，还有我们今天主推的法国九零后作家爱德华·路易2014年的处女作《和爱迪做个了断》，出版后被翻译成了三十多种语言，都属于此类写作。
路易能从众多盛产文学明星的法国文学中脱颖而出，与他的写作主题有很大的关系，他把自己奋力自救的故事与法国日益分裂的社会现实紧密联系了起来。他出生在法国北部的一个无名的小镇，那是一个被人遗忘之地，每个人出生之后的路径几乎就是一眼看到头，也许会读书几年，受过基本的教育，然后进镇上的工厂打工，二十多岁谈恋爱结婚生子，在村子度过余生，也许人到晚年还要面对失业，丧失基本的生活福利，无法生存的境遇，就如同《谁杀了我的父亲》中路易写他父亲那样。那里的生活如此封闭固定，导致人们几乎都是种族主义者、恐同人士，喜欢暴力解决问题，酗酒、打架斗殴，肥胖等各种问题丛生。这是个被人遗忘的村落，法国政客不会注意到这些底层工人阶级的存在，直到路易通过他的一本本书揭开了残酷的一角。
从2014年的《和爱迪做个了断》开始，他已经写了六本书，中文翻译出版了其中四本。如果将这些书看成一个整体，这已经不是他个人如何逃离底层的故事，还有他身边的人，他的父母，兄弟如何被终生困在底层，无法逃离的故事——他给自己、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分别写了一本书，几乎掏空了成长中所有的经历——他的书构成了这个日益分裂，脱离现实世界的真实缩影。他就像那个唯一逃离了底层的漩涡，大声呼喊，希望能引发更多关注的人。路易一直强调说他的写作是政治性的，这并非说他把小说变成了政治宣言，而是通过对现实冷静而克制的书写，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通过自传性的陈述来吸引更多人关注存在的现实问题。我很喜欢他的这些作品，篇幅虽然不长，文字简洁，但是文本的容量很大，给人足够思考空间。对当代的现实主义来说，他的写作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
《分室而居》
作者：[法] 玛丽斯·沃林斯基
译者：刘和平
出品方：先后 / 磨铁图书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年：2025-8
推荐人：萧轶
五月风暴之下的巴黎运动，因其以解放之名而诱惑着年轻一代，催生了纷繁而迷乱的情感文化。在这部简单易读的半真半假的小说中，玛丽斯·沃林斯基以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记录了从崇拜下的懵懂接受到忐忑中的婚姻现实再到光环消失后的重归清醒，借助整个从恋爱到婚姻到的心理过程，探讨二人之间的爱之本质和自我定位等问题。某种程度，小说中的情感模式属于五月风暴影响之下的存在形态，包含着惊世骇俗而又形态多样的情感状态，使得男女双方之间的情感讨论变得更加多元，带来的思考空间也更为丰富。
“分室而居”给人以某种空间感或边界感的想象：从亲密试探到同床共枕到分室而居，如果仅仅是简单的泡沫爱情故事则很容易流于爆米花味道，但作者将整个婚姻历程放置到时代背景的社会文化、颠覆传统的复杂关系、自我意识的沉沦与觉醒、个人空间与情感羁绊、置身于偶像大男子主义到女性主义意识等多重思辨命题之中，让每位读者都能从中看到自我现实或情感想象的某些部分，进而获取某种关照自身的情感思考。
第一视角的心理活动描写，又让情感关系的伦理思考多了一份温柔而不激进的色彩，更像是自我挣扎下的复杂纠结，而非简易二分之下的非此即彼，这就使得我们在阅读的时候更有自我的代入感。所以，这份诞生于五月风暴之下的激情革命，反而因局内人的自我剖析而显得更像是不那么激进的温柔纠结。任何一位曾陷于亲密关系的纠结之中的人们，都能从中找到不同的议题来反观自我。
《乱世人心》
副标题：历史十字路口的人性抉择
作者：押沙龙
出品方：博集天卷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2025-8
推荐人：渡水崖
好书有很多标准，可读性是重要一种。在时间、精力、状态不够理想时，我更愿意在严肃和通俗读物之间选择后者，比如可以快速读完的杂文集。而到了一定年龄，更敬畏历史，觉得可作为今天的参照，这时我会选择有自己一套成型历史观的领读人，比如押沙龙。
他这本书里有很多“常识”，适合拿来“谋杀”青少年时教材灌输给我的东西：孟姜女、赵氏孤儿都是杜撰出来的；岳飞那些故事大多是他孙子写的。这本书也一如他的前作，在从故纸细节里挖掘人物性格，让许多历史名人的形象“塌房”但也更真实亲切了：孟子气性大；荆轲人很怂；李白心里只有自己，根本不为世界操心……
可能因为是同行，他对鲁迅、司马迁、蒲松龄这几位写作的“人性观察家”的观察十分独到，角度也相当刁钻。说鲁迅跟人吵架总能赢，不是因为真的占理，而是文字功力了得；司马迁写的史之所以能流传下来，不是因为他比当时其他历史作者更有写作才能，而是司马迁本人最独特，兴趣足够广泛，跟其他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谁说这不是给今天创作者该如何生活、写作的一份提示呢？
他剖白男性文人的生命轨迹，作为人性多面和复杂的一种呈现，似告诉我们：不要绝对地信任历史名家和名著树立的角色，因为所有人都稀里糊涂、矛盾重重。就像嵇康在竹林七贤里是一顶一的理想主义，但他私下里给了自己孩子很多“庸俗地活着”的告诫；《聊斋志异》里的男主人公通常很弱，但一旦生活进入小康，就会立刻变得“男权”起来。读起来很好笑，又有点辛酸，让我觉得人最应该填补的盲区不是知识，而是理解普天下人性之幽微和共通。读史，探查历史人物的心灵，算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吧。
《卧榻之侧》
副标题：赵匡胤、李煜和他们的时代
作者：张明扬
出版社：北京日报出版社
出版年：2025-8
推荐人：把噗
唐宋之间的五代十国，之所以神秘，不只在于其乱世特点：群雄割据，短命王朝更迭频繁；于我而言，还在于那些难得一见的精美画作。每每遇见标注着五代十国的绘画作品，总让人浮想联翩，这也许是因为唐代绘画留存至今的极少，宋代作品又已是另一种风韵。于是乎，五代十国的作品成为窥探盛唐华彩的一条捷径，比如《韩熙载夜宴图》这样的绝世珍品。
从《弃长安》《入关》到《崖山》《卧榻之侧》，张明扬写起历史来，越发得心应手。几乎以年均一本的速度“高产”，甚至有加速之势。这固然与其专注研究历史二十余积累的深厚功底分不开，也和他立志书写通俗又不失专业的历史的志向有关。他并非以历史学家自居，因此对其作品不可过分以专业眼光苛求，但通过将严肃的历史通俗化、文学化，将混乱的史实条理化、戏剧化，无疑能让更多的普通读者了解到真实的历史，甚至爱上历史。特别是要把握像五代十国这样的乱世，没有扎实的案头功夫根本无从下手。
在《卧榻之侧》中，张明扬抓住了南唐后主李煜和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这两位大众熟知的历史人物，以线性方式铺陈五代十国期间风云变幻的历史脉络。张明扬讲故事的功底了得，让人一读就放不下来，书中各国之间的纵横捭阖、远交近攻，朝堂之上的权力争斗、诡计阴谋，揭示出乱世王朝更迭背后的人性浮沉。赵匡胤也并非天纵奇才，而是当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诞生的一位人物，不是他，也会有另一个人来统一天下，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而李煜的华丽收场，无非繁华世代的一抹余光。
《魏玛文化》
副标题：置身事内的局外人
作者：[美] 彼得·盖伊
译者：刘森尧
出品方：译林方尖碑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2025-9
推荐人：萧轶
魏玛文化，因过分早夭的遗憾，仿佛某种挥之不去的情感执念：因其蓬勃生气而让人歆羡，又因其迅速崩溃而令人惋惜，如同一场“火山口上的舞蹈”：“魏玛文化展现的令人兴奋之处一部分来自它丰富的创造力和实验，但更大部分还是来自它的焦虑和恐惧，以及一种注定覆灭的危机感。”彼得·盖伊这部著作成书于半个世纪之前，依然借助自身所熟悉的中产阶级文化批判视角切入魏玛时代的社会精神，从当时社会文化的精神分析角度，观察魏玛文化的时代精神及其暗藏的自杀因素。
彼得·盖伊认为在旧式体制与陈旧观念之下，魏玛共和国更像是一种“企图成为现实的概念”，时刻处于“儿子的反叛和父亲的复仇”这种时代氛围之中，“抱残守缺的父亲在哀悼失落的传统和倾覆的帝国之余，只能挺身而出对这批反叛的儿子展开复仇行动”，“从极端左派到极端右派，都充满着无比迷人的魅力”，“整个社会为滥情感伤的文艺气息所弥漫，这说来又离不开政治气氛的感染”。最终，这些年轻人在政治上极具反讽地完成了暗杀魏玛的工作：“他们牺牲自己的青春并把字迹束缚在政治冒险和狂乱的意识形态上面，或者束缚在伪装成新形式的老式工业和军事官僚机器上面”。
《我们赖以生存的植物》
作者：[英] 西蒙·巴恩斯
译者：陈莹婷 / 张继昌
出品方：记号Mark
出版社：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
出版年：2025-10
推荐人：把噗
一本精美之书，静静翻阅，令人赏心悦目。阅读它不仅能学到一定的植物学知识，领略到万千物种的神秘与美。同时，它又不是一本专业的植物学著作，而是一本面向大众的普及性读物。作者学识渊博，视野广阔，各类植物背后的历史、艺术、动物学、民俗学、医药学等各领域相关知识顺手拈来。每一篇植物的介绍都是一篇美文、一则动人故事，足以令植物控狂喜。
２０２５
本月书单推荐人
萧轶 媒体人，书评人
思郁 书评人
渡水崖 读者、编辑
把噗 Festina Len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