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或许是莎士比亚最经典的悲剧。“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这既是哈姆雷特面对人生困境时内心痛苦的挣扎,也是每一个人在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灵魂拷问,这部剧就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反思人性、道德和生命价值等永恒的命题。
哈罗德·布鲁姆是当今世界几乎最富影响力的文学评论家,在《记忆萦回》这本自传中,他通过哈姆雷特这一悲剧角色来对莎士比亚笔下的“自我的他视”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这种寒冷刺骨的自我的他视,就是理解普世生命和个体生命的方式”。
下文摘选自《记忆萦回》,经出版社授权推送。
哈姆莱特对莎士比亚的质疑
Hamlet’s Questioning of Shakespeare
莎士比亚笔下那些重要的主角在何种程度上比我们大多数人在现实生活中更强烈地运用了自我的他视呢?我们所有人经常都会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或者明显并非我们有意的行为感到震惊。我们事后会问:这些到底是真事还是幻觉?它们是不是发生在其他人生活中的行为?
莎士比亚笔下最能刺激我们沉思的那些人物,诸如福斯塔夫、哈姆莱特、伊阿古和克利奥帕特拉,也是他最伟大的创造;因此,当我们从福斯塔夫开始,经过哈姆莱特,到伊阿古,再到克利奥帕特拉,我们发现自我的他视这种天赋在这些人物身上越来越强大。正如我在别的地方说过,接下来我也将继续用更多的细节证明,李尔王和麦克白的真正崇高使得对于他们的沉思变得特别困难。他们受宇宙内外力量的驱使,在即将化为他物之时产生了自我的他视。
无论我们把环球剧院上演的视为是1604―1605年的第二四开本,还是1623年的第一对开本,哈姆莱特都打破了莎士比亚为他准备的容器。事实上,更原始的1603年的第一四开本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忧郁王子。在第二四开本第五幕第一场的墓地里,当哈姆莱特看着可怕的掘墓人在挖坟时,我们遇到一阵强烈的自我的他视:
哈姆莱特 又是一个;谁知道那不会是一个律师的骷髅?他的玩弄刀笔的手段,颠倒黑白的雄辩,现在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让这个放肆的家伙用龌龊的铁铲敲他的脑壳,不去控告他一个殴打罪?哼 !这家伙生前也许曾经买下许多地产,开口闭口用那些条文、具结、罚款、双重保证、赔偿一类的名词吓人;现在他的脑壳里塞满了泥土,这就算是他所取得的罚款和最后的赔偿了吗?他的双重保证人难道不能保他再多买点地皮,只给他留下和那种一式二份的契约同样大小的一块地面吗?这个小木头匣子,原来要装他土地的字据都恐怕装不下,如今地主本人却也只能有这么一点地盘,哈?
莎士比亚经常吃官司,所以笔下经常嘲讽律师。 但正如华莱士 · 史蒂文斯所言,这里的律师也成了平凡人,在与掘墓人表演二重唱。哈姆莱特用欢快而残忍的调子谈论我们每一个人的必朽。现在吟诵这一段时,我把其中律师的骷髅替换成一个教授的骷髅,感受到了哈姆莱特这个质疑者的不安。
莎士比亚笔下的自我的他视有几种方式。最常见的方式是短暂性地相信一个人看到的东西是别人瞥见的表象。比较隐晦的是麦克白的方式,这是一种幻觉,甚至导致麦克白发出这样极端的疑问:“在我眼前摇晃着的不会是一把刀子吗?”莎士比亚笔下最幽微的意识当数哈姆莱特,他经常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他身上那些分裂的他者。
当掘墓人逐一挖出墓中的骷髅,哈姆莱特自我的他视看到的是什么?与其说是一个接一个的逝者朝我们走来,不如说是古往今来一切人生目的之虚无和空虚。这种寒冷刺骨的自我的他视,就是理解普世生命和个体生命的方式:
小丑甲 ……这儿又是一个骷髅;这骷髅已经埋在地下二十三年了。
哈姆莱特 它是谁的骷髅?
小丑甲 是个婊子养的疯小子;你猜是谁?
哈姆莱特 不,我猜不出。
小丑甲 这个遭瘟的疯小子 !他有一次把一瓶葡萄酒倒在我的头上。这一个骷髅, 先生,是国王的弄人郁利克的骷髅。
哈姆莱特 这就是他 !
小丑甲 正是他。
哈姆莱特 让我看。(取骷髅)唉,可怜的郁利克 !霍拉旭,我认识他;他是一个最会开玩笑、非常富于想象力的家伙。他曾经把我负在背上一千次;现在我一想起来,却忍不住胸头作呕。这儿本来有两片嘴唇,我不知吻过它们多少次。―现在你还会挖苦人吗?你还会蹦蹦跳跳,逗人发笑吗?你还会唱歌吗?你还会随口编造一些笑话,说得满座捧腹吗?你没有留下一个笑话,讥笑你自己吗?这样垂头丧气了吗?现在你给我到小姐的闺房里去,对她说,凭她脸上的脂粉涂得一寸厚,到后来总要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用这样的话告诉她,看她笑不笑吧。
在我读过的戏剧中,《哈姆莱特》是最前卫、最令人困惑的一部。如果要我选择这部戏剧的最有预见性的焦点,我或许会选别的地方而不是这个墓地场景,但自十八世纪晚期以来,人们历来将哈姆莱特拿着郁利克骷髅沉思的形象作为西方精神的重要标志之一。莎士比亚可能赞同这个选择。作为莎士比亚笔下最全面的主人公,哈姆莱特也可能赞同这个选择。
这个精彩的场景不但着重凸显了哈姆莱特的性格,而且还融入了我们不寒而栗的领悟,即意识到在第五幕开场时,这个象征西方意识的主角早已偏离了正道。当你手握那个在你年幼时曾无数次把你背在背上,在你好战的父亲和淫欲无度的母亲缺席时曾给予你无数次亲吻的“真正的父亲”的头骨,你感受到的却只有恶心和厌恶,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令我们亲近。许多人的确是对哈姆莱特采取这种反应,但我们大多数人不会,或许是因为,正如威廉 · 黑兹利特说:“我们都是哈姆莱特。”
我们更喜欢掘墓人刻薄地说郁利克是“疯小子”,他“有一次把一瓶葡萄酒倒在我的头上”。对于这个掘墓人来说,郁利克是一个依然活生生的存在,正如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但是对于哈姆莱特来说,这个他曾经最爱的人再一次死了。同样,对于哈姆莱特来说,哪怕历史上最强大的那些征服者,也是如此:
哈姆莱特 ……霍拉旭,请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霍拉旭 什么事情,殿下?
哈姆莱特 你想亚历山大在地下也是这副形状吗?
霍拉旭 也是这样。
哈姆莱特 也有同样的臭味吗?呸 !(掷下骷髅。)
霍拉旭 也有同样的臭味,殿下。
哈姆莱特 谁知道我们将来会变成一些什么下贱的东西,霍拉旭 !要是我们用想象推测下去,谁知道亚历山大的高贵的尸体,不就是塞在酒桶口上的泥土?
霍拉旭 那未免太想入非非了。
哈姆莱特 不,一点不,我们可以不作怪论、合情合理地推想他怎样会到那个地步;比方说吧:亚历山大死了;亚历山大埋葬了;亚历山大化为尘土;人们把尘土做成烂泥;那么为什么亚历山大所变成的烂泥,不会被人家拿来塞在啤酒桶的口上呢?
凯撒死了,你尊严的尸体
也许变了泥把破墙填砌;
啊 !他从前是何等的英雄,
现在只好替人挡雨遮风 !
哈姆莱特向我们提出挑战,要我们用想象推测下去,威廉 · 莎士比亚或我哈罗德 · 布鲁姆或你们这些读者高贵的尸体,都终将变成烂泥,被人家拿来塞在啤酒桶的口上。或许,霍拉旭最精彩的台词就是:“那未免太想入非非了。”这种典型的谨慎是哈姆莱特精神的对立面,有助于解释为什么霍拉旭如此爱哈姆莱特,以至于他不想在哈姆莱特死后继续活下去。哈姆莱特像郁利克一样滑稽,欢天喜地地推想亚历山大死后的命运,我们也会和他一道,推想凯撒死后也是同样的命运。
自我的他视在这里获得其最有说服力的方式,哈姆莱特用这种方式预言了他自己被动地等待死亡,他的死亡:
哈姆莱特 不,我们不要害怕什么预兆;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命运预先注定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今天;逃过了今天,明天还是逃不了,随时准备着就是了。一个人既然在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而去,不是更好吗?随它去。(第五幕第二场)
自我的他视不可能比这里更复杂的了。当然也有文本复杂的因素。第一对开本强调的是财产而非知识。第二四开本改成:“随时准备着就是了。一个人既然在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而去,不是更好吗?随它去。”这里,我更倾向于上文引用的由哈罗德 · 詹金斯(Harold Jenkins)编辑的这个博采众长的文本。正如詹金斯的暗示,我把这段话解释为,既然谁也不了解谁,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世界还那么重要吗?尽管你可以将其归纳为泛指一切生命的知识,但对于哈姆莱特来说,他真正悲伤的是语言无法在不扭曲不毁灭自我和他者的情况下表达感情。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告诉我们:“我们能够找到语词表达的东西,是在我们心中已经死亡的东西。言说的行为中总有一种鄙视。”尼采说这一番话时,心中一定想到了哈姆莱特。
我们大多数人想与哈姆莱特和尼采争论一番,因为他们没有为表达爱留下太多的可能。哈姆莱特不爱任何人,甚至不爱自己,尽管他会抗议说他爱过奥菲利亚,一个被他逼疯并自杀的姑娘。唯一的例外是郁利克,但我们刚刚借助他视看到,那段一度维系那个小王子和他父王的弄臣之间的互爱的记忆,在哈姆莱特的心中已死。至于哈姆莱特(一个被忽视的儿子)与父王(一个理论上的父亲)之间的爱,虽然哈姆莱特声称的确存在,但我们依然可以持怀疑态度。对于母后乔特鲁德,哈姆莱特早已无爱可言,乔特鲁德只是弗洛伊德式的道具,想把哈姆莱特变成另一个俄狄浦斯。临终前,在母后呼喊“啊,我的亲爱的哈姆莱特”时,哈姆莱特只是冷冷地回答:“不幸的王后,别了。”这些就是所谓的恋母情结。
哈姆莱特极端自我的他视的关键时刻出现在他与雷欧提斯决斗之前,这里是哈姆莱特最精彩的时刻之一:
哈姆莱特 原谅我,雷欧提斯;我得罪了你,可是你是个堂堂男子,请你原谅我吧。这儿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你也一定听见人家说起,我是怎样被疯狂害苦了。凡是我的所作所为,足以伤害你的感情和荣誉、激起你的愤怒来的,我现在声明都是我在疯狂中犯下的过失。难道哈姆莱特会做对不起雷欧提斯的事吗?哈姆莱特决不会做这种事。要是哈姆莱特在丧失他自己的心神的时候,做了对不起雷欧提斯的事,那样的事不是哈姆莱特做的,哈姆莱特不能承认。那么是谁做的呢?是他的疯狂。既然是这样,那么哈姆莱特也是属于受害的一方,他的疯狂是可怜的哈姆莱特的敌人。当着在座众人之前,我承认我在无心中射出的箭,误伤了我的兄弟;我现在要向他请求大度包涵,宽恕我的不是出于故意的罪恶。(第五幕第二场)
这段文字来自第一对开本。相较于第二四开本,我更喜欢用第一对开本。但在最后一句“误伤了我的兄弟”这里,我沿用了第二四开本中的“兄弟”,没有采用印在第一对开本中的“母后”。正如我一直说的,哈姆莱特很少言行一致,然而,他的反讽却是一以贯之的。可以肯定,他在这里应该为模棱两可受到指责,因为我们怀疑他“古怪的性情”,按他先前承认的,这是一种策略。他当初口若悬河地宣称“我发疯只在北北西”,现在却又装腔作势,这两种哈姆莱特形象,没有办法调和。但是,哈姆莱特是多么迷人啊 !他说服了自己和我们,他在自我的他视中,看见了他杀害波洛涅斯的行为,看见了他像疯狗一样追逐奥菲利亚,把她真的逼疯,最后逼到自杀。不是哈姆莱特,而是他更朦胧的另一个自我在嘲笑温柔的奥菲利亚,在盲目地冲向敌阵,不管对方是谁,一阵乱砍乱杀。
哈姆莱特的意识非常开阔,他意识到自己的逃避;同时在他的脑海中,他也看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哈姆莱特,一个残忍的施虐狂。不管是他还是他的观众,既相信又不信他的辩护。当雷欧提斯从奥菲利亚的葬身之地一跃而起,与哈姆莱特扭打在一起时,制造出艾米莉 · 狄金森可能称之为“灵敏的相信和不信”效果的那个重要段落巧妙地随之而来:
哈姆莱特 (上前)哪一个人的心里装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恸的词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惊疑止步?那是我,丹麦王子哈姆莱特 !(跳下墓中。)
雷欧提斯 魔鬼抓了你的灵魂去 !(将哈姆莱特揪住。)
哈姆莱特 你祷告错了。请你不要掐住我的头颈;因为我虽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可是我的火性发作起来,是很危险的,你还是不要激恼我吧。放开你的手 !(第五幕第一场)
“哪一个人的心里装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恸的词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惊疑止步?” 说出这些崇高之言的,不是雷欧提斯,而是哈姆莱特。“那是我,丹麦王子哈姆莱特 !”读到这一句骄傲的宣言,我和我的学生无一例外都被深深打动。当哈姆莱特继续说他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时,我们应该对他的话保持怀疑,但我们也意识到,他所说的“可是我的火性发作起来,是很危险的”,既是针对雷欧提斯,也是针对我们。
作为自我的他视的历险者,在奥菲利亚墓地边的这个哈姆莱特,不但令哈姆莱特王子本人不安,同样也令我们不安。他先前针对可怜的波洛涅斯施展的戏仿力量,如今,在夸张的口气中一路下滑,从崇高跌落到荒诞,最终结出了怪诞的果实:
哈姆莱特 哼,让我瞧瞧你会干些什么事。你会哭吗?你会打架吗?你会绝食吗?你会撕破你自己的身体吗?你会喝一大缸醋吗?你会吃一条鳄鱼吗?我都做得到。你是到这儿来哭泣的吗?你跳下她的坟墓里,是要当面羞辱我吗?你跟她活埋在一起,我也会跟她活埋在一起;要是你还要夸说什么高山大岭,那么让他们把几百万亩的泥土堆在我们身上,直到把我们的地面堆得高到可以被“烈火天”烧焦,让巍峨的奥萨山在相形之下变得只像一个瘤那么大吧 !嘿,你会吹,我就不会吹吗?
如此酣畅淋漓的痛骂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天赋。哈姆莱特精通各种语言风格,无论高雅还是低俗,而这段痛骂语言则极为低俗。大胆放肆、超越界限,是哈姆莱特感性的一个标志。如果他责骂的是雷欧提斯的装腔作势,那么他也意识到自己隐秘的信念,即掏心掏肺地言说,无异于脱光衣服的娼妇。但是,这段墓穴边的痛骂既然如此不堪,我们也就有必要打起精神仔细审视。作为彻底的反讽主义者和自我质疑者,哈姆莱特暗示,他意识到心中的他者观念在逐渐削弱,对于他来说,这种他者观念就意味着意识。要让渡出所有的自我的他视,类似于他在第五幕中的蜕变,在那里,他高超的表演性让位于可以堪称极具原创性的虚无主义:
哈姆莱特 ……我死了,霍拉旭。不幸的王后,别了 !你们这些看见这一幕意外的惨变而战栗失色的无言的观众,倘不是因为死神的拘捕不给人片刻的停留,啊 !我可以告诉你们―可是随它去吧。霍拉旭,我死了,你还活在世上;请你把我的行事的始末根由昭告世人,解除他们的疑惑。
在哈姆莱特告别人世的这一幕的早些时候,他就哀叹过“随它去”(Let be),这里的“随它去吧”(Let it be)犹如副歌再次出现。华莱士 · 史蒂文斯在其诗歌《冰淇淋皇帝》中敏锐地将这句话补充完整:“随它去终结吧”(Let it be finale of seem)。哈姆莱特放弃了恍如幻影的生命,他最后向可能超越表象世界的“存在”致意。
哈姆莱特临终前说了令人难忘的一句话:“此外仅余沉默而已”(The rest is silence),这里的“仅余”(rest)与其说指“剩余物”(remainder),不如说指“安息”(peace)。莎士比亚创造的这颗最广阔的心灵,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他一生的追求,向我们“这些看见这一幕的无言的观众”告别,也吊销了我们生命中可能有意义的一切。但是,我们也是“不满意这一切事情的真相”的世人,不会接受哈姆莱特自我投降的虚无。大多数读者和观众拒绝把哈姆莱特看成一个反派英雄,现在这个定位已成为学院派批评家的时尚。因为我们所有人身上多少都有哈姆莱特的影子,我们不赞成这种污名诋毁。但我们的异见其实是令人不安的,它使我们质疑我们自我的他视力量是否在不断削弱。
柯尔律治说,哈姆莱特想得太多。我始终赞同尼采绝妙的回答:“哈姆莱特不是想得太多,而是想得太深,因此他想通了自己走向真理的道理。”但这个真理是那个促使我们毁灭的真理。
哈姆莱特的自我的他视是如此宏大,如同他的反讽,以至于有时难以识别。我接受早期莎士比亚爱好者的判断,认为哈姆莱特是他自己的福斯塔夫。但他也是他自己的伊阿古,甚至是他自己的麦克白。
我喜欢重述奥尔森 · 威尔斯的迷人的想象:丹麦王子哈姆莱特来到了英格兰,帮助莎士比亚上演了斩首可怜的趋炎附势之徒―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这场戏后,就在环球剧院里面长住下来,日渐长胖,最后变成了约翰 · 福斯塔夫爵士。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避免最后一场在艾尔西诺城堡里发生的大屠杀,也可以摆脱他母亲乔特鲁德和他可能的父亲克劳狄斯之间继续的风流韵事,对之满不在乎。莎士比亚没有告诉我们,乔特鲁德和克劳狄斯之间的奸情始于何时,但当老哈姆莱特在冰天雪地里砍杀波兰人并以挪威国王为代价时,乔特鲁德向克劳狄斯寻求慰藉并非不可能。一个胖乎乎的福斯塔夫式的哈姆莱特肯定对这一切不会在意。
无疑,我是在开玩笑,但这符合弄臣“郁利克”的精神,他对孩提时的哈姆莱特这个玩伴儿有着良好的影响。哈姆莱特有无穷的可能,这符合一个如此广阔的心灵,它包含了所有人类的自我的他视。
本文摘编自
《记忆萦回》
作者: [美]哈罗德·布鲁姆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品方: 大方
副标题: 布鲁姆文学回忆录
原作名: Possessed by Memory: The Inward Light of Criticism
译者: 李小均
出版年: 20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