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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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孤独?”

2006年,只有七十五页的小书《致D》的问世在法国书界引起轰动,作者是哲学家安德烈·高兹。《致D》是一封情书,高兹写给他久卧病榻的妻子。第二年,作家打开煤气,与爱妻双双自杀,共赴黄泉。

于是,《致D》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爱情墓志铭。

一向严肃的思想界轰动了,情书中的爱意汹涌缱绻,承载着太多哲学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小猫露出肚皮,只向爱人展示专属的柔软和真诚。

在这个速食年代,我们很难再相信爱情和婚姻,但这封情书却能让我们懂得,这些并不是虚无幻梦。所谓婚姻,是我与你签署的一份生活契约,“通过它,我们承诺彼此忠诚、付出,承诺彼此柔情相待。”

而所谓爱情,就是与另一个人发生共鸣,“身体和灵魂的共鸣,而且只能与他或者她发生的共鸣”。

本文经出版社授权推送,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 致D:

01

“我们的故事有一个很美妙的开始,

几乎称得上一见钟情”

很快你就八十二岁了。身高缩短了六厘米,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的美丽、幽雅、令我心动。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我的胸口又有了这恼人的空茫,只有你灼热的身体依偎在我怀里时,它才能被填满。

此刻我只需要告诉你这些简单的东西,已是足够,接下去我们再谈论不久以前开始折磨我的问题。为什么一直以来你很少出现在我的笔端,而我们的结合却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叛徒》中的你会是一个不真实的、走了形的你?现在这本书应该清楚地说明,我和你相约终生是决定性的转折点,它让我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愿望。

那么,我为什么不在这本书里讲述一个美妙的爱情故事呢?一个我们在《叛徒》写完的七年前开始共同拥有的爱情故事?为什么我不谈谈你身上那些令我着迷的地方?为什么以前我要把你描绘成一个可怜的小家伙,“谁也不认识,不会讲一个法文单词,如果没有我,你就完了”,而事实上,你有你的朋友圈子,你是洛桑一个戏剧小组的成员,甚至在英国,有个男人还眼巴巴地等你回去,想和你结婚。

在写《叛徒》的时候,我并没有能够实现原先所期待的深层次的自我探索。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我理解和澄清。我需要重建我们的爱情故事,这样才能够抓住真正的意义。正是我们的爱情故事让我们成为今天的这个模样,经彼此而生,为彼此而生。给你写这封信,我就是为了弄明白我所经历的一切,我们所经历的一切。

我们的故事有一个很美妙的开始,几乎称得上一见钟情。相遇的那天,你被三个男人包围着,借口说是要和你玩儿牌。你有一头浓密的棕发,珍珠色的肌肤,英国女人那种高而尖的声音。你刚从英国来到这里,三个男人都试图引起你的注意,操着生硬的英语向你献殷勤。你是那么高贵,俏皮——witty,几乎无法翻译成法文——美得如同一个梦。就在我们的目光彼此交错的时候,我在想:"我不会有机会的。"后来我知道,那天的主人早已和你打过预防针了,说我"是一个奥地利犹太小子,毫无意趣"(原文为英语)

一个月后,我在街头又遇见了你,看着你舞蹈般的步态,很是着迷。接着有一晚,偶然间,我远远地看见你离开办公室,来到大街上。我跑着想要赶上你。你走得很快。那是一个雪天。大雪过后的毛毛雨让你的头发愈发显得卷曲。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说我们去跳舞吧。你说行,why not,你说,很简单的回答。我记得日子:一九四七年十月二十三日。

我的英语不太流利,但勉强还行。这多亏我为马格拉特出版社译的两本美国小说。就是在这次,我知道你在战争期间以及战后读了很多书:弗吉尼亚·伍尔夫,乔治·艾略特,托尔斯泰,柏拉图……

我们谈起了英国政治,工党内部的不同流派。你总是很快就能区分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任何复杂的问题,似乎在你看来都很好解决。你从来不怀疑自己判断的准确性。你的自信是哪里来的呢?你的父母也一样分开了,你很早就离开他们生活,先是离开了一个,然后再离开一个。战争后期,你和你的小猫泰比一起生活,一起分享你的食物配额。最后,你甚至离开了你的国家,想要探索另外的世界。一个一文不名的"奥地利犹太小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呢?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是什么将我们联系在一起。你不喜欢谈论自己的过去。我是在以后才渐渐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根本经验让我们能够在瞬间靠近。

我们再次相见。还是去跳舞。还一起看了热拉尔·菲利普主演的《魔鬼附身》《魔鬼附身》改编自拉迪盖(Raymond Radiguet)的同名小说,由克洛德·奥当拉拉执导,1947年出品。电影里有个镜头,女主人公要求餐厅主管换一瓶已经开启了的葡萄酒,因为,她说,她觉得酒有股子瓶塞味。于是我们在舞厅里重演了这一幕,但是餐厅主管在检查了之后,发现了我们的猫腻。在我们的坚持下,他还是换了一瓶,但他警告我们说:"以后休想再踏进这里半步!"我非常欣赏你的冷静和自若。我自忖道:"我们天生就是一对好搭档。"

一起出去了三四次后,我终于得以拥你在怀。

我们不急。我小心翼翼地脱去你的衣服。现实与想象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吻合,米洛斯岛的阿芙洛狄特即米洛斯岛出土的维纳斯雕像,现存于巴黎卢浮宫中。鲜活地展现在我面前。你的颈部散发着珍珠色的光辉,照亮了你的脸庞。很久很久,我默不作声地欣赏着这充满生命力,同时却又充满柔情的奇迹。和你在一起我才明白,欢愉不是得到或是给予。只有在相互给予,并且能够唤起另一方赠与的愿望时,欢愉才能存在。那一天,我们彻底把自己交付给了对方。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见面。你和我一起分享那张我用来当床的、已经深深塌陷的旧沙发。沙发只有六十厘米宽,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除了沙发,我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用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书架,一张堆满纸头的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电取暖器。对于我苦行僧式的生活,你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惊异之情。我也一样,我似乎很自然地认为你会接受。

在认识你之前,和其他女孩子待两个小时以上我就会厌烦,而且我也会让她们感觉到我的厌烦。但和你在一起,你却带我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一点让我着迷。我自童年时代所树立的价值观在这个世界里不再发生效用。这个世界令我心醉神迷。进入它,我就能够逃离,没有所谓的义务,没有所谓的归属。

和你在一起,我就到了别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你带我进了一个完全异质的空间——我是一个摒弃所有固定身份的人,将一个又一个的身份叠加起来,其中却没有一个是我的。在和你说英语的时候,我把我的语言变成了你的语言。直到有一天,我用英语和你说话,而你用法语回应我。

我主要是通过你和通过书来了解英语的,对于我来说,它就是一种私人的语言,让我们之间的私密得以保留,抵抗住周遭社会规范的腐蚀。我觉得,我仿佛是在和你一起搭建一个完整的、得到很好保护的世界。

02

“我们在本质上有相通之处,

一种很特别的伤痕”

如果你是那种有着强烈民族归属感的人,根植于英伦文化的土壤中,事情一定不可能是这样的。但不,你不是。对于所有属于英伦文化的东西,你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带着批评的目光退后一步,但这并不排除你对于自己熟悉的一切还是有一种默契。我一直说你"仅供出口",(原文为英语)也就是说是专门用来出口的产品,在英伦本土找寻不到。

我们俩对英国大选的事情都很起劲,原因在于它事关社会主义的未来,但并不完全是英国的社会主义。对你最糟糕的攻击就是认为你的观点是出于爱国主义。后来,阿根廷武装力量入侵马洛于内群岛时,我再次证明了这一点。有一个大人物到我们家来,说你的观点出于爱国主义,而你断然回答说,只有傻瓜看不出来,阿根廷之所以发动这场战争,无非是为了重整旗鼓,再次建立法西斯军事独裁政府,英国的胜利最终加速了独裁政府的崩溃。

但是我对此已经有所预见。在我们交往最初的几个星期里,令我感到极端兴奋的,一方面是你面对母语文化时所表现出的这份自由态度;另外一方面,却恰恰是从你小时候开始就加诸你身的英伦文化的内容。某种能对最严峻的考验报之一笑的方式,某种能够转化为幽默的羞怯,最特别的,是你那些一点也不朗朗上口却节奏分明的儿歌。比如说这首:

Three blind mice

See how they run

They all run after the famer?s wife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a carving knife

Did you ever see such fun in your life as three blind mice

三只瞎眼的小老鼠

看看它们如何奔跑

它们都跟在农夫妻子的身后

是谁用雕刻刀切断了它们的尾巴

在你的一生中

你还没有看到过

比这三只瞎眼小老鼠更好玩的事情吧?

我希望你能以最平淡的方式将你的童年讲述给我听。我知道你是在教父家中长大的,他家在海边,是幢带花园的房子,你有一只小狗叫乔克,它总喜欢把骨头埋在花圃里,之后就怎么也找不到了。我还知道你的教父有一台收音机,每个星期都要换电池。我知道你总是骑着你的小三轮车冲下台阶,就这样经常弄坏小三轮车的车轴;在学校,你用左手握笔,因此,你把两只手垫在屁股底下,就是为了抗拒试图强迫你用右手的老师。你的教父很有威信,他说老师是个笨蛋,并且到学校粗暴地把她打发了。我于是明白了,为什么严肃和尊重权威这一类的事情似乎总与你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解释我们从一开始就形成的默契。我们之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仍然能够感觉到,我们在本质上有相通之处,一种很特别的伤痕——这就是我谓之为"根本经验"的东西:一种不安全的经验。甚至你我的这种经验究其本质也是有差别的。但这不重要:对于你我来说,它都意味着我们在世界上没有既定的位置。我们只有自己为自己打下的一小方天地,我们只有承担自己。是在后来,我发现比起我来,你对此更有准备。

自你童年时代开始,你就一直生活在不安全之中。你的母亲很年轻就结了婚,丈夫旋即在一九一四年去了战场,她便孤身一人。四年后,丈夫从战场回来,残废了。好几年的时间里,他都希望能够重新过回家庭生活,最终却还是去了军人疗养院。

从照片上看来,你的母亲和你一样美,她自然会有别的男人。其中的一个就是被当成"教父"介绍给你的人,转遍了世界之后,他在海边的一个小城市过着退休生活。你母亲带上你和他共同生活的时候,你大约四岁。但是他们的关系没有能够维系下去。两年以后,你母亲走了,留下你和教父,你的教父很宠你。

在接下来的一些年里,母亲经常回去看你。但是每次探望都以尖锐的争吵结束,一个是你母亲,另一个是你称之为"教父",却更多地把他当作真正的父亲来看待的人。每个人都希望你站在自己的一边。

我能想象你的惶恐和孤独。你一直对自己说,如果爱就是这样,如果夫妻就是这样,那你情愿一个人生活,永远不要爱上别人。而你父母间的争吵主要是为了钱的问题,所以你对自己说,爱情只有在与钱无关的情况下才是真正的爱情。

我总能够感觉到你的力量,同时,我也能感觉到你深藏的脆弱。我喜欢你那种被克服的脆弱,欣赏你脆弱的力量。

03

“爱情就是与另一个人发生共鸣,

而且只能与他或者她发生的共鸣”

我们都是在不稳定和冲突中长大的孩子。我们注定了要彼此保护。我们需要借助彼此,共同创造一个这个世界原本拒绝给予我们的位置。但是,为了这个,我们的爱情必须也是生活的契约。

对于婚姻我有一种原则性的、观念性的偏见。我也一直在说:“什么能够证明,在十年或二十年后,我们历经变化,而这种生活的契约仍能满足我们的欲望呢?”

你的回答俩我无法抵挡:“如果你和一个人结合在一起,打算度过一生,你们就将两个人的生命放在一起,不要做有损你们结合的事情。建构你们的夫妻关系就是你们共同的计划,你们永远都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加强、改变、重新调整方向。你们怎么做,就会成为怎么样的人。?——这几乎就是萨特的哲学。

我是多么为你在谈及钱的问题是所显出的蔑视而自豪,对于母亲来说,这可是能够为我们的结合制造严重障碍的事情。

只需我愿意继续经历我所经历的,只需我再多爱一点,你的目光,你的声音,你的气味,你细长的手指,你穿衣服的方式,你的身体,你的一切,未来就会向我张开怀抱。

只需如此,你为我提供了逃避自我的可能——和你在一起,我现实的那一面就可以放假了。

现在想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拒绝存在。在很多年的时间里,你一直在努力帮助我承担我自己的存在。

你的努力,我想,从来没有停止过。

在你脑海里,婚姻和我们结合的所谓法律化,社会化没有任何关系。它只是意味着我们确确实实地在一起了,意味着我已经和你签署了生活的契约,通过它,我们承诺彼此忠诚、付出,承诺彼此柔情相待。

你一直终于这份契约,但是你不确定我是否懂得如何忠实。我的犹疑和沉默加深了你的怀疑。

直到夏天,某日,你平静的告诉我,你不愿意再等我有所决定了。你应该是认为我不愿与你共同生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宁愿离开我,以免我们的爱情坠入争吵的背叛的深渊。

“男人不懂得如何中断关系,”你总是说,“女人则宁愿断得干干脆脆。”你建议说,最好的方法是分开一段时间,好让我能够依据自己的真实愿望作出决定。

你答应我会回来,但是我不是很放心。没有我,你的生活会更容易。你不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在这世界为自己构筑一席之地。

你有一种天生的威严,有合约及组织意识。你幽默,无论在怎样的状况之下,你都那么自在,而且能够让别人也感到自在。对于和你交往的人,你很快就能得到他们的信任,能够向他们提供建议。仅凭直觉,你就能够——速度快得令人惊讶——抓住别人的问题,帮助他们看清楚自己。

夏末,你终于回来了,和我一起共同度过贫穷的日子。你很快融入了洛桑的生活,远比我容易。

(在《存在于虚无》中)萨特用了三十页来讨论爱情。因为从哲学角度,解释我们为什么要爱,为什么希望被某个人爱而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的确是不可能的。当时,我没有在我的生存经验中寻找问题的答案。

我没有发现,像我此刻所做的这样,我们俩的爱情的基石究竟是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对彼此的身体——当我说“身体”的时候,我没有忘记梅洛·庞蒂所说的:“灵魂即身体”,萨特也有类似的意思——都是如此着迷,但这种着迷又仿佛转瞬即逝,正是这一点让我觉得“痛并快乐着”。

我也没有发现,我们对彼此的着迷与童年时的经验是两相映衬的:然而激情一经发现,这最初的发现就使得对方的声音、气味、肤色、做东和存在的方式成为一种理想的标准,能够在内心深处激荡起回升。

就是这样:爱情就是与另一个人发生共鸣,身体和灵魂的共鸣,而且只能与他或者她发生的共鸣。

04

“万一有来生,

我们仍然愿意共同度过。”

我们已经在哲学之外了。

“要是我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就好了。”

爱上一个作家,就是爱上他的写作,你说:“那就写吧!”

我写,就是为了消除恐慌。我什么都写。

如果一个写者的写作需求有一个合适的主题始终贯穿,并且让这需求有条理地组织起来,成为一项计划,那么写者就变成了作家。你知道,从开始,你就知道一定要永远保护我的计划。

你做所有的事情的时候,都是以本色示人。

困苦给了你翅膀,而我不一样,困苦总是让我陷入消沉。

中午的时候,你对我说:“你知道吗?三天以来你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你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感觉孤独?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我会如此消沉。可能是出于羞愧。我欣赏你的自信,你对未来的信心,你随时随地都能够抓住身边幸福的能力。

我是多么喜欢这样的你啊。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夫妻关系的基础也经历了改变。我们的关系成了一张滤网,我与现实之间的关系都要经过这张滤网。

我们的共同活动越来越多,而同时,我们却也越来越清晰地勾勒了自己的存在。

我写过的东西远远没有我接下去能够写的东西更重要。

在起名为“你”的一章中,我经常跑题,这一章耗费很多精力在主题和思考上。

这一章应该标志着我生命中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它应该说明我是多么的爱你,不,比这还要美好:是和你一起发现了爱,这份发现终于让我找到了存在的愿望;它还应该说明执子之手的承诺为什么在日后会成为我的存在得以皈依的原动力。

卡夫卡在他的《日记》中有一句话很能简要概括我那时的精神状况:“我对你的爱不讨我喜欢。”我不喜欢爱上你的自己。

《叛徒》终于出版,我在给你的一本书上题道:“给你,我的凯,你把你给了我,你把你给了我。”

我觉得我并不曾真正地生活过,我总是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观察我的生命,只拓展了自己的某一个侧面,作为个人,我是贫瘠的。而你一直以来都比我富有。你在所有的空间里盛开,你与你的生活处于同一水平;而我却总是匆匆奔赴下一项任务,仿佛我们的生活永远只能在稍后才真正开始。

我开始思考,什么是应该放弃的次要的东西,放弃了它我才能集中精力追求最重要的。

说归根结底,只有一件事对我来说是最主要的:那就是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在了,我不能想象自己还能继续写下去。你才是最根本的存在,其余一切,无论你在的时候再我看来有多嘛重要,可你一旦不在了,就是去了意义和重要性。

如今,我又在重新会为当初迫不及待下决心的时刻。我的手上没有等待完成的重要著作。我再也不想——如果我用乔治.巴塔耶的话来说——“推迟存在”。

我专注于你的存在,就像专注于我们的开始,我希望你能够感受到这一点。

你给了我你的生命,你的一切,在剩下的日子里,我希望能够给你我的一切。

我听到凯瑟琳.费丽尔在唱,“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长寿”,然后我醒了。

我守着你的呼吸,我的手轻轻掠过你的身体。我们都不愿意在对方去了以后,一个人继续孤独地活下去。

我们经常对彼此说,万一有来生,我们仍然愿意共同度过。

本文摘编自

《致D》

作者: [法] 安德烈·高兹

出版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 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

译者: 袁筱一

出版年: 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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