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吹法式女人慵懒和优雅,我开始听腻了

还在吹法式女人慵懒和优雅,我开始听腻了

法式女人——全世界的女人都想成为她们。

她们纤瘦,冷酷,天真,午餐就喝红酒,入夜会读萨特。安娜·卡琳娜,碧姬·巴铎,卡瑟琳·德纳芙……她们的女性气质是如此轻盈,以至于落在银幕上的时候几乎是残忍的。

▲左:碧姬·巴铎/右:卡瑟琳·德纳芙

她们让人相信,美丽是一种天赋,一种宇宙的择选。

戈达尔的女主角们总是在抽烟、读书、争论。她们看起来丝毫不关心自己穿什么外套,但却浑然天成地时髦。

▲左:安娜·卡琳娜/右:珍·茜宝

而当这种风格从新浪潮电影里走出来,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的时候,留下的却只有香颂、法棍、条纹衫。所以,每次在网上看到”法式女人”四个字,心里都要大呼不妙。

或许因为最近是电商的大促季节,又是一年里最好搭配服饰的秋冬,“法式女人”这四个字再一次席卷了社交媒体。漂亮女孩们涂着明亮的红色嘴唇,蓬松的黑发从每一个角度看都是刚刚好的圆润弧度。贝雷帽,碎花裙,法棍包,粗呢西装,背景音乐是且只能是大名鼎鼎的La Vie En Rose。

▲Jeannes Damas

这并不能怪她们——教科书里的“法式女人” Jeanne Damas 本人在前不久也加入了中文的社交媒体。她展示着一种拼贴画式的生活。在大多数照片里她都涂着典型巴黎女人的红唇,穿着简单,但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Jeanne就是那种《艾米莉在巴黎》里美国人构思出来的法国女人,你很难想象她早饭吃除了羊角包以外的东西。

▲Lily Collins in Emily in Paris

就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法国女人的形象或许是被美国人发明的:在十九世纪时,富有的美国商人来欧陆环游,他们眼中的这个国家迷幻、浪漫、神秘,人们坐在街边的Cafe里喝茶看报,拥有和美洲大陆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1920的法国时尚杂志,左边封⾯写着:“巴黎⼈(式)的⽣活”

而到了二十世纪初,很多艺术家开始旅居法国,包括大名鼎鼎的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在美元强势的黄金年代,来自异国的作家在巴黎的酒馆里谈论社会主义、文学和爱,就好像天色永远不会落幕。伍迪·艾伦的《午夜巴黎》里的流动盛宴并非虚构,直到经济大萧条席卷了北美。

▲《午夜巴黎》中的泽尔达和菲兹杰拉德

自此,巴黎成为了大洋彼岸中上产阶级的乡愁:看似是在怀念法国的塞纳河左岸,实际上是在怀念曾经有幸生活在浪漫泡沫中的自己。在乡愁的滤镜下,巴黎女人穿的最简单的羊绒衫、条纹袖、贝雷帽,在美国人眼里都带着欧陆人特有的俏皮和轻盈。一传十,十传百,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全世界人都对法式风格抱有刻板印象了。

但法国女人一定要这样性感、慵懒、effortless chic吗?

至少,我喜欢的法国女人,她其实不必遵循着女性化的条规。我喜欢她们是因为她们诚实、热烈、愤怒、野心勃勃。她们不需要活在男人的镜头里,她们凝视这个世界。

▲阿黛尔·哈内尔

之前看油管博主Alice Cappelle解构“French Girl Aesthetic”(法式女孩审美)。在她看来,法式风格的情感是怀旧的,人们想要效仿60年代法国电影里的角色们。是影像为女孩们的条纹衫镀上复古的金边。但在她看来,”法国女孩”远远不止这些在镜头下的女性。法国女性在抗争、书写、表达,她们在乎社会议题: 女权、气候、选票,不光是所谓的“Chic”。

有意见的女人才有力量。

在四十五届法国凯撒颁奖典礼上,阿黛尔·哈内尔在最佳导演奖被颁布给波兰斯基后离席。作为性侵的幸存者,阿黛尔对这个法国电影的最高奖项竖起中指。

▲在凯撒奖场外抗议的法国⼥性

男人的世界最恐惧的就是敢于控诉上位者的女人。而阿黛尔用她立场鲜明的愤怒告诉全世界,女演员不是金丝笼里的精美肖像,她们可以是熊熊燃烧着的革命家。阿黛尔的美是坚韧的,她是真正的格兰芬多,是撕掉国王新衣的勇者。

事实上,法国女人的美一向如此尖锐和蓬勃。

你固然可以在南法的阳光里穿着reformation享用酥脆的面包,但你也需要知道,这并不是唯一的“法式之美”。想要了解法国女人,又怎么能忽视法国文学里的女人呢? 那些隐匿在单薄的“法式”符号背后的女人们,才是法式之美真正的魂骨呀。

想到玛格丽特·杜拉斯,一个典型的“法式女人”。她曾经说,“我写女人是为了写我,写那个贯穿在多少世纪中的我自己”。一本《情人》,让全世界的文学女孩儿都拥有过一场潮湿的西贡夏梦。

杜拉斯总是和女性情欲的书写联系在一起。她是浪漫的,这是一种无疾而终、自我燃烧的浪漫。但是这种浪漫其实是一种非常野生的东西,就像她蓬勃如火山的欲望一样。

爱情是她的实验,是她体验权力秩序的一种方式。把肉身作为方法,杜拉斯的生活即是书写,她每天都要工作十个小时。在漫长的午夜,她记录下所有的暴风雨夜、烈酒、来自东方的旅客和年轻恋人。

▲ 电影《情⼈》,1992

她的一生都在全力以赴地爱。从在法国殖民地越南的少女时代,到在巴黎卧病的晚年,她更换着不同的恋人,而这一切都融入到她的书写中去。她从未拥有过稳定而传统的家庭关系,但她无疑体验过洪水般汹涌的爱欲,就像她笔下的爱情故事们,也往往都是混沌、暧昧、痴狂的。

照片里的她,眼神清冷,圆脸略显钝拙。她看起来像是个误闯到成人身体里的少女,她的面无表情像是一种狡黠的伪装。杜拉斯的穿着也非常简洁,衬衫,大衣,黑色,白色,灰色。可能只有简单的线条才能稳固她丰盛的灵魂。

杜拉斯这样的法国女人,是不会讨好的美,是皮相之外的美。她的眉眼间有潜流,让人相信,她就是湄公河雨林深处的情人。更有甚者,会说杜拉斯就是爱神掌中一颗多汁的隐喻。

说到法国女人,除了杜拉斯,还想到天才少女萨冈。如果说杜拉斯是欲望的药剂师,那萨冈就是这个混乱世界的玩家。

萨冈很漂亮,是一种轻盈的漂亮。她长得像猫,眼神灵巧,从黑白相片里挑衅这半世纪来所有凝望她的人。十八岁就出版《你好,忧愁》的她,从年轻时就拥有财富和名利。但她好像对这一切都是报以嘲弄的态度。对于她来说,才华、金钱、时间都是可以挥霍的东西,她的一生也确实是在无尽的派对中度过的。

“生命是一场飙车,我有权自毁。” 年轻的萨冈如此说。作家往往都是异于常人的敏锐,为了达到丰沛的感知,写作者往往更容易沉缅于边缘的体验,萨冈便是如此。她飙车,饮酒,像一个难以被驯服的幼兽。

娇兰的一支香,La Chamade,灵感就是来自于萨冈的小说《迷狂》。这是一只辛辣但甜滑的老香,据说是用橡木苔和香草的味道先打下洁净的底,再搭配多汁酸甜的黑加仑,听起来就像是萨冈。据说萨冈曾经是让·保罗·娇兰本人的缪斯,对于她的迷恋像雾霭笼罩了法兰西。

1978年,已经四十多岁的萨冈在报纸上刊登了给萨特的情书,字里行间都是沸腾的、长达十年的倾慕。法国女人,从不畏惧爱,而是生生把爱擒来。萨冈对爱是诚实的,杜拉斯亦如是,她们鲜明又生猛,像东方的侠客。

和她们相比,在埃菲尔铁塔前戴着贝雷帽的红唇法式少女,美则美矣,但是却少了点精气神。

但法国女人的美并不是脆生生的一纸符号。

从波伏娃那句著名的“女人并非天生是女人,而是被塑造成女人”,到席安玛在《燃烧女子的肖像里》用影像记录下女性被凝视的历史和隐秘经验,法国女人的美不光在Instagram或者小红书里,更在她们的意见和生活艺术里。

所以,下一次想到“法式风格”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思考一些除了羊角面包以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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