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都用过哪些荒谬的方法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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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世纪以来,人类都用过哪些荒谬的方法治病?

“荒诞医学”似乎从不乏拥趸者,在许多人的认知中,是药三分毒,偏方治大病,养生不惜重金,有疾反而忌医,甚至面对大规模流行病时依然相信雕虫小技可堪防疫。现代医学努力降低疾病风险提高生命质量,“民间智慧”却常常让这些努力事倍功半。

人类从荒诞愚昧走向文明的历程当然不是一蹴而就,世界卫生组织官方网页的一段话戏谑性地揭示了各个历史时期,囿于当时的科学、宗教、医学等的发展,人类对抗疾病的方式,有趣的是,4000年后的人们仍旧会用随便吃个植物的根这种方式救命。

公元前2000年的时候,人们说:来,吃这个根吧。

公元1000年的时候,祈祷的人说:吃那个根是不信上帝的人。

公元1850年的人们说:那个祈祷的人是个迷信的人,来,还是喝了这碗汤药吧。

公元1920年的人们说:那碗汤药是蛇油,来,把这片药给吃了吧。

公元1945年的人说:那片药没有效果,来,把这青霉素吃了吧。

公元1955年的人说:哎呀,细菌突变了,来,改吃四环素吧。

1960年至1999年的人们说:来,改吃更强力的抗生素吧。

2000年人们说:细菌胜利了,还是来吃这个根吧。

在世界医学漫长发展的历程中,有许多节点因为格外怪诞离奇颇值得一提,在由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大学医学院的医学博士莉迪亚·康撰写的《荒诞医学史》中,对最近几个世纪出现的各种“暗黑疗法”进行了展示。

荒诞医学史

元素周期表的“盛宴”

在这部“世界医学前史”中不乏在我们东方也惯用的一些药学手段:汞、金、锑、砷(砒霜)等元素周期表上的“神秘物质”,因为其施于人体时常有一些伴随性的反应,常被宣传为特效药;而另外的一些如鸦片、可卡因、酒精、神土等也被宣称针对某些病症可以起作用。

以“汞”来说,它可以说是药物史中的“熟脸儿”了,在中国,秦始皇和一些王侯的墓葬中已大量灌注水银,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硫化汞以“丹砂”之名作为仙方在之后的千年间大行其道。而在西方,汞的大量使用始自16世纪,由于梅毒在欧洲的泛滥,氯化汞因为能溶于水并产生的中毒反应被认为是有奇效,于是一种叫“水银套餐”的治疗的梅毒方式风靡欧洲。

“水银套餐”将汞加热为蒸汽,患者进行蒸汽浴,有时候还会有熏蒸身体的疗法。一个病人浑身赤裸,被放在装满液态汞的箱子里,只有头从箱子顶部的洞中探出来,箱子下面加热,让汞雾化蒸发。著名小提琴家尼科罗·帕格尼尼,事实上就死于治疗梅毒的“水银套餐”。

“水银套餐”熏蒸浴疗法

砷,在中国以“砒霜”之名为人所知,砒霜有剧毒为人共知,但这不妨碍它作为“以毒攻毒”的良药被使用。鲁迅在《从胡须说到牙齿》中说起自己和牙病的对抗史时谈及《验方新编》,该医书中一个治疗牙病的方式就是以“砒霜半两,醋调如糊,碗内盛,待干刮下。用粟米大,绵裹安齿缝,来日取出,有虫自死。”

在西方,到20世纪初更有“吃上两片砷,不用看医生” 的传言。砷作用于皮肤时能让皮肤表面坏死并脱落,它在治疗如牛皮癣等病上是有效的,可是和很多元素的命运相仿,其含糊不清的一点点作用总被夸大成是奇药,并毫无道理地被认为能治百病:如治疗发烧、胃疼、胃灼热、风湿,都用砷,而且它还被认为是一种可以强健全身的药。

砷还被吹嘘有“美白”的功效,砷能扩张毛细血管,给人一种健康的红晕。但实际上,长期吸收砷会令皮肤变暗,极有可能是辅料或其他的措施,比砷的药性更烈,而令皮肤变得苍白。含砷化妆品的潮流由此经久不衰,在19世纪,喝或是在脸上涂抹福勒氏液(以1%的砷酸钾兑成的溶液),服用含砷的营养药,使用含砷肥皂……都非常流行。

砷的“美白功效”被用于美容宣传

金,作为一种贵金属,人们尝试使用它的办法层出不穷:制造可以口服的金子溶液,把金子煮成汁液漱口(《本草纲目》中治疗口疮的办法),中世纪炼金术的兴起更让人们迷信金子的奇效,比如给药丸镀金。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将金用于人体的实验最后以失败告终,相比于汞、砷,金实在没有任何效果,18世纪,这个炼金术时代的顶梁柱逐渐丧失了魔力。

而一些放射元素如镭,在没被弄明白该怎样合理利用其放射性之前,一直被瞎用。比如1910年代,德国烟草公司推出了一款含镭的香烟,还有含有镭的化妆品。直到一位富翁、业余高尔夫运动员埃本·拜尔斯的死亡——他因为饮用超过1400瓶被宣称能壮阳的 “镭钍水”,身体被严重损害,去世时大脑里都出现了明显的空洞 ,连他的棺材都要加上厚厚的铅板隔绝辐射。

埃本·拜尔斯饱受镭辐射后变形的下巴

以“含镭”作为宣传点的香烟

更为怪诞的是,我们现在仍在步前人的后尘,各种被称有辐射性功能的“磁疗”保健品、磁疗浴、各种含有重金属元素的化妆品、价格不菲的黄金面膜依旧被鼓吹着。

外科手术:被随意挖出的脑髓

如果化学物质被滥用还未让人觉得恐惧,那么为许多留名影史的恐怖电影提供了无尽素材的外科手术,则着实让人觉得荒诞而恐怖。

《飞越疯人院》、《禁闭岛》、《美国恐怖故事》等电影中提到的前额叶白质切除手术即为一例。如《荒诞医学史》中所写的:“手术要突破最后的终极障碍——人体本身。割开皮肤,穿透眼球,锯掉骨头,结扎血管,这意味着自然与疾病、创伤的演变历史正在改变。”只是这种尝试的勇气带来的不仅是医学向前发展的一大步,也是很多人的牺牲,甚至是惨无人道的对人的荼毒。

20世纪30年代,美国的精神病患者一度超过40万,不堪重负的社会培植并鼓励着各种可能给为自身减负的外科手术。1935年,一个叫莫尼兹的医生进行了一场切除脑白质手术,他使用一个金属杆子推进病人的脑中,搅动病人的脑浆,之后病人变得安静,好像痊愈了,莫尼兹也因为这个成就被授予诺贝尔奖。

另一个名叫弗里曼的美国精神病学家赋予这种把人脑浆搅浑和挖出来的手术一个名字——“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这个手术在太阳穴开洞,用小铲子进去挖掉一大块脑组织,后来他简化了手术过程,直接将铁锥从上眼窝敲入大脑中,然后左右滑动破坏大脑的前额叶,整个过程通常只需10分钟。

弗里曼进行中的,用冰锥从眼窝敲入的手术

从1936年到1950年左右,全美约有2万人进行过这种手术,其中包括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妹妹——罗斯玛丽·肯尼迪。术后的罗斯玛丽,智商变得比之前更低,相当于2岁孩子,语言能力也受损,她终于不再暴躁了,却也终身无法自理,只能在轮椅上过完余生,在住进疗养院后逐渐被整个家族遗忘。直到1967年,弗里曼在做手术时,一个病人因脑部大出血死在了手术台上,这个可怕的手术才被迫终结。

罗斯玛丽·肯尼迪(最右)

就连今天看来“四平八稳”的那些手术,历史上也进行得并不顺遂,比如截肢手术。1870年普法战争期间,截肢的死亡率高达76%,但是为了那其余的一点幸存的可能,人们被迫拿命一搏。因为没有可靠的麻醉,所谓的医术高明主要体现在谁的刀快,能让病患少受一些痛苦。19世纪40年代,苏格兰有一个著名的医生利斯顿,被称为“西区最快的刀”,从切开到闭合不到三分钟,他的截肢手术甚至成为一种公开表演。不过也正因为速度太快了,他曾一度切掉了病人的睾丸和助理的手指。

被围观的截肢手术

此外,还有在并无麻醉的情况下,从男性会阴部位切入,割开膀胱,徒手伸进睾丸中摸索结石的“截石术”;20世纪30年代在儿童间大规模推广过的扁桃体摘除术等。很多人甚至为了虚构的病症去挨刀,都是公众对于一刀切下去就能永除后患的外科手术的偏信。

这些历史中堪称惊悚的手术为西方电影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美国恐怖故事》《电锯惊魂》对于人体近乎残忍的切割或许都是从这些实有其事的案例中汲养的。

性别研究学者朱迪斯·巴特勒在批判美国文化霸权时说过,媒体与表征领域的呈现“框架”其实正是权力运作所依赖、所建构的霸权框架,它框定出了合法、真实、良善、优美的表征客体。这些取材自真实历史的恐怖片堪称“异端”,而他们对人体和人性以及扩张到对历史的反思却是一个个讽刺文化霸权的“寓言”。这些影片回应着那些医生草率的甚至带有表演性质的手术,回应着人体如鱼肉一样被割掉部分器官以换取家庭和社会安宁的时代,并警惕这种恐怖以另外的形式卷土重来。

木乃伊与鲜血

鲁迅的《药》中描写过这样一个场景:“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这给谁治病的呀?”老栓也似乎听得有人问他,但他并不答应;他的精神,现在只在一个包上,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别的事情,都已置之度外了。他现在要将这包里的新的生命,移植到他家里,收获许多幸福。”

清朝时菜市口砍头,会有人将一篮子馒头放在犯人的身下,将沾满鲜血的人血馒头提供给那些需要的人家

除了这“治病”的馒头,鲁迅在《明天》《父亲的病》等作品中不断对“荒诞医疗”进行过书写。这些书写都围绕着其在《狂人日记》中提出的“吃人”一说,构建起一套完整而深刻的“周氏思想”。但也正因为鲁迅的思想成就太高,所以关于此一意象的理解往往都是从隐喻功能和人文意义出发的,却忽略了鲁迅曾东渡日本学医的出身,或许历史上真有过这般怪法呢?

从与周作人的信件中可见,鲁迅这样写的确是有现实根据的。而且在西方医学史上是有许多案例可以作为回应的。

如《荒诞医学史》最为耸人听闻的一章即讲述了“尸疗”——欧洲很长一段时间会用木乃伊化死尸器官或者死尸残留液体作为药物治疗患者,医师们最早使用的是木乃伊尸粉,它们通常是由古埃及法老王尸体碾碎制成的。木乃伊尸粉治疗法在12到17世纪非常盛行,供不应求时,一些患麻风、瘟疫而死的人的尸体也被搜集起来做处理后滥竽充数。

1865年,埃及一个街头小贩正在贩卖木乃伊

对于人血的崇拜还引发了一些荒诞事件:一个死囚被斩首之后,会有人向尸体飞奔而去,用罐子装满从尸体脖子中喷射出的鲜血并一饮而尽;还有一些人用血将手帕浸湿来治愈癫痫;最富盛名的药物如“国王的滴露”,是英格兰国王查理二世从一个化学家那里买的,即在玻璃容器中煮颅骨碎片,然后经过大量加工所产生的蒸馏液。

历史已向我们揭示,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人类的决心和能力,同时也不可盲目自信,在科学和医药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之前,求生的盲目和畏疾的恐惧随时有可能被利用,而我们也随时会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偏见而生出种种荒诞。正如《荒诞医学史》的作者所写:“本书实际上只是一部关于疾病治疗的最糟糕方法的简明历史。但无疑,还有很多更糟糕的方法现在还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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