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湖》问世一百多年来,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团几乎都推出过自己的版本,但从1980年代末开始,越来越多编舞家不再满足于原有的故事框架和人物关系,而是希望去创新、去解构、去颠覆,创作出自己的《天鹅湖》。
其中最具划时代意义的是哪一部?当属马修·伯恩1995年问世的男版《天鹅湖》。
今夏8月,男版《天鹅湖》将带着新面貌回归上汽·上海文化广场,连演13场。7月13日,马修·伯恩特来到上海,对话老友黄豆豆,分享编舞中的那些事儿。
马修·伯恩(中)与黄豆豆(右)
【对话】
黄豆豆:
大家对今年回归的新版《天鹅湖》十分好奇,这个版本和之前的版本有什么区别吗?
马修·伯恩:
我们去年有机会对舞美做全新升级,因为原来那一版的舞美和道具已经非常陈旧。新版舞美和原版有些类似,但在精细程度和美观程度上有了很大提升。同时,我们请来了一位女性灯光设计师,她为灯光设计做了全新升级,有些场面看上去会更生动。在舞美工种里,女设计师做服装的比较多,做灯光的非常少。
另外,20多年前因为技术条件限制,我们没办法实现一些创新,在新版中,我们用到了投影,大家可以看到天鹅真的飞起来。我们还加了一些新的编舞段落。
《天鹅湖》剧照,本文剧照由Johan Persson摄
黄豆豆:
在《天鹅湖》中,你把天鹅这一重要角色改为男性,之前来上海的《灰姑娘》,你将故事放在二战背景下,你创作新作品时是怎样做题材设计、时空选择、人物设定的,又是如何做到与原有的故事线适配融合呢?
马修·伯恩:
我倾向于选非常有名的故事、书籍、音乐作为创作的源头,然后,我会选一个核心的亮点作为创作的起源,比如,《天鹅湖》是用男舞者扮演天鹅,《灰姑娘》是放在二战背景下。在确定了核心的出发点后,很多想法会接踵而至,比如《天鹅湖》中,以男舞者扮演天鹅,王子爱上的是男性,还是雄性的天鹅?王子是一个非常受限制的角色,所以我们可以探讨究竟他爱上的是脑中的想法,还是接下来的意向。
我也会将古典音乐作为创作的源泉,《天鹅湖》中,我是把每个乐章当剧本来看的,我的每个创作想法都是根据音乐而来的。
黄豆豆:
《天鹅湖》《灰姑娘》等经典故事经过你的改编,焕然一新,吸引了很多观众,但据我所知,并非所有观众都能接受,有观众觉得技巧难度不够高,也有观众表示剧情太复杂,有些地方看不懂,对这些声音你如何回应呢?你平时会和观众交流吗?如何平衡观众的意见与自己的想法?
马修·伯恩:
首先我很清楚,我没办法取悦所有观众,但我确实有意识地希望尽可能多的观众看到我的演出。我在创作时会考虑到不同的人群,小到从没进过剧院的小观众,以及非常了解剧场的传统观众。
我能理解那些觉得技巧难度不够高的观众,他们可能习惯了看古典芭蕾。确实,我的作品里不会出现复杂的大跳、高难的技巧,那些技巧只是技巧而已,并不能对故事性有更多帮助。我们团的演员有非常扎实的功底和技巧,只是用的方法不同而已。
那些反映剧情太复杂的观众,可能是没看到他们想要看的东西,因为他们可能是带着一些预设来看戏。而那些没什么了解的观众,会在第一时间明白舞台上在讲什么,因为他没有设限。
关于和观众交流的问题,和我同场看过演出的观众会知道,我非常喜欢坐在观众席和大家从头看到尾,这样我可以直接知道观众的反馈,知道他们有没有和演出建立连接,尤其是演新作品,或把作品带到新的国家、新的观众面前,我尤为关注观众的感受。我也有可能根据这个城市的观众反映来改作品。
据我所知,有些导演会在演出开始后站在舞台侧幕,有的导演会出去吃饭,吃到谢幕回来。
黄豆豆:
你在将自己的想法转化为舞台语言时,演员会不会参与编排?
马修·伯恩:
我最开始编舞大概在30年前,那时候我还是舞者,我会站在镜子前,先自己琢磨动作,好了之后再教给大家,这可能是大家最能想象的编舞形式。当我不再上台专门做编舞后,我和演员的交流越来越多,我会更多地依仗他们的才华,有时候我会给演员任务,需要他们通过自己的能力来延伸、发展这段编舞,尤其是双人舞或群舞。所以,作品完成之后,你很难说这段是谁编的,那段是谁编的。
黄豆豆:
对你来说,使用现有的经典音乐和启用全新的当代音乐,在编舞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马修·伯恩:
从某种程度来说,用已故作曲家的经典音乐编舞,相对简单一些,因为我喜欢把音乐作为编舞的源头,而经典音乐的框架和脉络已经很清晰了。和在世的作曲家合作会更难一些,因为他可能会给我一个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新的方向也会给我刺激和反馈,这是一个互相碰撞的过程。
黄豆豆:
舞剧之外,你也为许多经典音乐剧担任编舞,为有台词的音乐剧编舞和无台词的舞剧编舞,有什么不同的体会?
马修·伯恩:
不管是音乐剧还是舞剧,编舞都是为叙事服务的。在舞剧里,我可以保证台上的演员都是有功底的,但音乐剧往往不是这样,有人唱的比较好但不会跳舞,有人唱跳都可以,我不能因为这些人舞蹈功底不行就把他们放在考虑之外,而是必须把每个角色放进编舞里,成为舞台上的一部分。
黄豆豆:
你曾说每个人的童年决定了我们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你的童年是怎么影响你选择舞蹈道路,进而让你成为具有独特风格的舞剧导演呢?
马修·伯恩:
非常幸运,我有支持我的父母。我从小生长在伦敦,家里和戏剧、舞蹈行业没什么关系,但我们家一直是剧院的忠实观众。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演出,虽然坐在很偏的角落,可能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但是没关系,这培养了我从小对演出的热爱。我那时候还会在家里看有点超龄的电视节目。父母对我后来走上艺术这条路有很大的关系,很遗憾他们已经过世了,幸好在过世前,他们看到了我的成功。
黄豆豆:
近年来你发起了“启幕者计划”,在世界各地招募会跳舞的年轻人,几天时间里,让他们和你的舞者合作并登台表演。这个计划今年在上海会办第三次,你发起这个计划的初衷是什么?
马修·伯恩:
我们会在演出当地的城市招募热爱舞蹈的年轻人,和其他艺术教育或工作坊不同的是,这些年轻人会和带妆演员站在一起,面向满场观众表演。这对舞团来说其实很容易,但对年轻人来说,这很可能是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事件,是他们最无限接近舞者的时刻,这也是我为什么坚持做“启幕者计划”。
很有幸,我8岁时曾经参与到一场正式的演出中,我至今记得那些演员涂的颜料以及化妆时的奇怪味道,可能参加的孩子都嘻嘻哈哈的,但我当时非常明确,这就是我今后的命运。当然,不是所有参加“启幕者计划”的人都有这个转折点,但有几个会点亮他们的火花。
黄豆豆:
很多舞迷是通过电影《跳出我天地》(Billy Elliot)知道男版《天鹅湖》的,当这样一部还在计划拍摄的电影找到你,希望把你的舞蹈作为电影的收尾,你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马修·伯恩:
这其实起于我的一个想法。这部电影在拍摄前给我看了剧本,结尾是让比利演王子,但我觉得这个角色的叛逆劲没有在王子身上得到体现,有点可惜,我还在剧本上写了注解,是不是让他演天鹅更好一些。
两年后,他们又来找我。在电影结尾的24秒,亚当·库伯(1996年男版《天鹅湖》头鹅扮演者)扮演了长大后的比利,以一跃作为影片结尾,他演的角色就是头鹅。
为了电影拍摄,亚当·库伯特意赶到了诺丁汉的一个剧院,给他们拍了那个画面。很多人会把这部电影和他联系到一起,但其实除了结尾段落小小的贡献,他和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黄豆豆:
上一次见面你说你的下一部作品是《红舞鞋》,如今已经演出了。这部舞剧是围绕电影《红菱艳》来的,而那部电影的故事原型和人物关系,是围绕上个世纪的神级天团——佳吉列夫领导的俄罗斯芭蕾舞团来的。那个舞团创造了舞蹈史上的奇迹,但也留下了很多谜团。你在研究过程中知道了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马修·伯恩:
我确实做了很多背景调查,它的背景是20世纪初,现代芭蕾刚刚萌芽的阶段。之前我也问过自己,这个剧团适不适合做成舞剧,因为它不是专业芭蕾舞者出身的团队。但在背景考察过程中,我发现每个舞者都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和个人色彩,大家都有不同的背景。这和新冒险舞团的构成非常类似,我们每位演员都有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很适合重现这个传奇剧团。
不知道大家是否熟悉电影,电影里的那位艺术总监非常强悍、非常难合作,我本人和他一点都不像,我非常和气、非常善良。但他有些观点我很认同,比如他倡导艺术是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当时正在世界大战,很多人无畏地死去,他认为艺术是人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事情。
给你一个独家消息,我们会努力,争取明年把《红舞鞋》带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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