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色列,死亡的恐怖被悬搁

在以色列,死亡的恐怖被悬搁

云也退是2019 年第一位来到单向空间·阿那亚店的驻店作家。他在大海边与读者分享了私人阅读经历。明天就是世界读书日,单向空间将第一次实现三地书店同步“疯狂朗读夜“,这是书店的传统,云也退也将是阿那亚店的领读嘉宾。

今天我们首发云也退的最新文章——《候鸟的许诺》,和他一起走进以色列和拓荒者的真实生活。在那样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单纯世界,死亡的恐怖被悬置,拓荒者们如候鸟一般生活,形成了自己的生活哲学。“这世上万物的循环流转,与其说是生生死死,是以你死换我活,不如说是候鸟那样的来来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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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也退,生于上海,自由作家、书评人、译者,开文化专栏,写相声剧本。

现在,这种一往无前的进步时间观,被从容不迫的循环时间观给取代了。一切皆为暂时,暂时的梦想,暂时的实现,暂时的生命处在永久的流转之中。

候鸟的许诺

撰文:云也退

在加利利海的湖边,我见到一只戴胜鸟,碎碎的羽冠,棕色的前胸和黑白相间的翅膀。我骑车靠近它,然后目送着它从草地走到公路,再飞快地消失。

这是2012 年的五月,我来观摩一个实现了的梦想。简单来说,它就是“以色列”三个字,具体而言,它是加利利地区的平原、丘陵和河谷。这些地方的果园和农田,都是以色列人创造的手笔所为,他们从二三十年代的移民和拓荒开始,就懂得协作,讲究平等,擅长创新,相信人定胜天。他们抽干了这里的沼泽地,种上了桉树和柏树,结束了瘟疫肆虐的历史;他们结成的集体农庄是一个个引人神往的共同体,人因为与阳光,与水,与各种元素之间分外的亲密而显得积极、健康,代代相因。

扁平的中东仙人掌挂着金红色的果子,樱桃日甚一日地成熟,公路边分布的一个个村落,都繁荣、整饬而寂静。村子里总有一些放大了的照片,展示的是当时的拓荒年代,“情定”这里的先驱们的样子,那一张张朝气翻腾的脸蛋,那么的无忧、无虑且无畏,无比地坚信自己在参与一桩必当铭刻于史册的事业。

但是,有血有肉、能说会道的拓荒者,活在梅厄·沙莱夫的小说《蓝山》里。书中的一位拓荒老人利伯森,在快要离世前翻看昔日的照片,尖酸地感慨道:

我们一起来,一起赎回土地,一起耕种,还会一起死,一起被葬成上镜的漂亮的一排。每一张老照片上,总有一排坐着一排站着……前面还有两个躺着,两肘撑着地,一脸动人的模样。四排里有三排最后离开了这个国家。每张照片里都有这么三排人,他们中既有英雄,也有狗熊。

五月底,在戈兰高地西侧的一列小山里,我住进一个袖珍的集体农庄,面对着胡拉河谷。这里也曾是沼泽,五十年代抽干了水,改造为良田。冬季下过雨后,太阳会在高地顶上搭起道道虹彩,但现在是夏季,我走出后门廊,就能看到河谷。村里有一条极细的小溪流过,在这个干旱的小国,这足以让村民自傲。有一个老太太看我新来,就邀请我在黄昏时到她家门口去。她在家门口摆了点水果,然后拉我去旁边侧耳听。

是水声。这里有一眼汩汩作响的泉水。汉语发明了“汩汩”这个拟声词,简直是了不起的智慧。老太太讲,这个就是晚上来听最好,因为“白天看就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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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兰高地

我提醒自己,不要觉得因为一个大梦想实现了,而且在全世界都成为美谈,就以为这里的人也都是一些一团和气的易与之辈。并不是。这里的石头缝都能冒出桀骜不驯的气息来。在《蓝山》里,拓荒者见面就吵嘴,一辈子的老邻居,开口都没句好话,常常是以自己的顽固来瞧不起别人的顽固。拓荒者的农庄践行共产主义模式,不容许任何成员保留资产阶级贪图享乐的作风,所有个人财产,哪怕是女人的嫁妆都要没收,以用于生产。那些自由散漫的人,对这一套冷嘲热讽,可又天长日久地活在其中,他们似乎从没把事情想明白过。

事实上,《蓝山》是被我当成一本鸟类的地方志随身带着的,书中出现了太多的鸟名。梅厄·沙莱夫不愧是广受以色列人喜爱的作家,他所写到的鸟,一如现实中的鸟给人的感觉,准确、轻盈、点到即止。小说的主人公巴鲁赫,被外公抚养长大,外公给他洗澡时,便说起芦苇丛中的白鹭,“可爱得像一位招手示意的靓丽女郎”。村里的一头老骡子柴泽尔,劳苦功高,但又邋遢得惹人嫌,它成天拴在无花果树上,牛背鹭飞来,啄吃它身上的虱子。夏末,空气里“悬浮着一种忧愁”,鹅吭吭地叫着,从中“听得见夏日悲哀的死亡”;到了秋天,一群群的鹳鸟和鹈鹕逶迤着飞向南方,“巨大的翅膀遮暗了山谷的天空”,知更鸟及八哥接踵而至,一大群一大群地盘旋翻飞,“降落后就用自己的粪便给山谷大地遮上一块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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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厄·沙莱夫(מאיר שלו‎),以色列作家。主要作品有《耶路撒冷之鸽》《蓝山》等。

沙莱夫描写的自然万物都有着人一般的灵气,他写到柴泽尔时,我常常搞不清它到底是人是畜。我在河谷的这几天,也觉得风都有灵魂。五月末的风很小,但随着气温升高,中东的干热风——汉辛风就要从撒哈拉那边驾临,带来尘沙,让门厅重回逾越节大扫除以前的样子。接着又是无风季,空气干燥,直到秋天,东风来到这里摇撼树木,掀翻以色列家庭常常摆在院子里的蹦床,迫使人们每个早晨都要查点夜间的损失。

风有交接班,有收敛,有放纵。鸟类也一样。公园里的4D 影院给了我一个惊喜:这里播放一个鸟类纪录片,拍的是每年十月、十一月间,胡拉河谷发生的堪称国家之最的奇观:从欧洲和亚洲飞往非洲的候鸟群,沿着叙利亚前往东非大裂谷,纵穿整个以色列——这一条狭窄的通道,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黎凡特走廊”。

我是唯一的观众,左摇右晃,脸上时而风时而雨。当银幕上的飞鸟扑过来,翅膀在海面掠起了水沫,所有的座椅都洒上雨露,这似乎不太环保。

候鸟中当先的是鹈鹕,有船形的大嘴,沉甸甸的身子,亮闪闪的银白色双翅。随后是黑鹳,一身优雅的黑,比鹈鹕更轻盈。然后,鹰和长腿秃鹫也来了,野鸭、灰鹭、大鸬鹚……越来越多。黑鸢、秃鹫、斑鹰、翠鸟、麻鸭和朱鹭,成群结队地到胡拉河谷聚集,然后挥师南下。这其中,鹤是最具有人一般的纽带亲情的,它们在湖上鸣声大作,呼唤着亲人同伴,一起飞往埃塞俄比亚,引得人们纷纷出来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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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候鸟迁徙

鸟多了,说明生态环境好。胡拉河谷是黎凡特走廊的枢纽站,除了鸟类,这里有巴掌一样大的螃蟹、蟾蜍、中东树蛙、地中海家常壁虎,及各种有毒无毒的蛇。村子周围说是有野猪,它们会突然黑乎乎地冲到公路上,左顾右盼两下,折转身又回到山里去;夜间还有豺出现在山上,嗥几声吊吊嗓子。在前往河谷野生公园的路上,我沿着河流行走,看见绿色的水面下有一片片阴影在悠闲地移动。路边的科普牌子及时站出来,说这是鲶鱼,之前的沼泽时期就有,最近十几年,以色列人认识到,封杀沼泽也是破坏生态的做法,于是搞了一些“退耕还沼”,鲶鱼便又多起来了。

治理的是他们,现在退还的还是他们。不过,鸟类始终是过客,不作停留,以色列仅仅是它们选择的一条通道,没有一种鸟是“产自”这里,因而可以打上“独家供应”、“XX 之乡”标识的。“国鸟”则更不是了。我从当地人这里得知,戴胜鸟甚至连动物园都不养,因为这种鸟遍布五洲,却警觉而独立,根本无法饲养。

怪不得2008 年,以色列全民投票选了它当国鸟。他们一定是从中看到了某种犹太人的品质:一面是能安居任何地方,却不被任何地方驯养,另一面,不必在耶路撒冷买房,一个背上家当的人就是故乡。

《蓝山》道出了很多有关以色列人的心灵奥秘。他们的桀骜不驯,不是因为他们拥有了什么,或归属了哪一个群体,从而心里踏实,恰恰相反,每当拥有或归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便奋力地打碎它。我们?一介农民罢了。伟大的犹太列祖列宗的故地,好吧,可我们不能靠想着这些吃饱肚子。耶路撒冷?破烂的城市,政界的头头脑脑在那里密谋而已。以色列可能建国,可能建不了国,正反概率大约1:1,是否准备让以色列这个国家出现在地图上,联合国能拍板……而话说回来,这些于我们又有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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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

[以色列] 梅厄·沙莱夫著

于海江/ 张颖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人们都钦羡以色列人的团结、力量和实现了的梦想,但《蓝山》里的这些拓荒者,却像候鸟一样,似乎都做好了要走的准备。他们本来就是移民,只是这一次移居的地方比较特殊。他们也确实艰苦奋斗了。拓荒者的村庄,最初就是两排简陋的白帐篷,沼泽地从雾霭中派出蚊子来驱赶他们,他们顶住了,建起了平房,外加最基本的牲口棚,然后步步为营,无花果树、石榴树和橄榄树一一扎根。果园一点点成型,再种下桉树和松柏,着手改善水土。拓荒者们拿起枪,建立岗哨制度和生产规范,把公社宪章张贴出去,保护住他们已经取得的每一分成果……

然而利伯森说得对,每一张照片里都有英雄和狗熊,而利伯森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清楚,这两者就同时活在自己身上。亲身经历了拓荒生涯,人们明白在很多时候,不走只是因为走不了,因为懒惰,因为好朋友还在这里,因为舍不得一个姑娘。一听到“一代人的艰苦奋斗”这样的词藻,他们便从口鼻放出冷笑。

可是当时过境迁,开始有一些修正主义者跳出来,否认像抽干沼泽这种工作的艰辛时,老拓荒者们也绝不嘴软。小说里,拓荒一代中的代表,皮耐斯老头儿就站出来,用自己的回忆来反击那些胆敢看低他们的事业的人。他甚至在自家挖坑,要重建一个沼泽,然后请全国各地的质疑者都来看一看,给沼泽排水的工作实景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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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整部故事的灵魂人物,我觉得还不是这些骄傲而爱较真的老骨头,而是埃弗莱姆。他就在封面上,他有着纹理出众的背阔肌,粗胳膊,浅蓝色工装裤里装着可想而知的壮实的腿,但他没有脑袋,脑袋被一头深褐色的牛遮住了,它似乎睡着了,身体压着那个人强硬的脖颈。

自从脸不幸破相后,他就戴上了面具,不同人来往,只与一头牛相伴。梅厄·沙莱夫这样写他们的“第一次”:

埃弗莱姆看到小牛犊挣扎着站起来,高兴得难以自制。这小牛脖子粗大,额头方正,腿粗毛软,这一切都让他兴奋得颤抖。他跪下来,手拍着它宽阔的背脊,摘去自己脸上的面罩,奶牛伸出粗糙的舌头,舔舐他结痂的脸,想从他变形的耳朵鼻子中吮出奶来。它踉踉跄跄,还走不稳。它母亲站在一旁,烦恼地喘着粗气,一边用蹄子埋藏胞衣。

然后,他凭着“一阵令人尴尬的冲动”,一把抱起牛犊,扛到肩上,走进院子,又走向田野。牛越长越大,但埃弗莱姆坚持扛着它,离乡出走,消失。后来,江湖上留下了他的众多传说,以及牛的众多后代。

他是走了的,绝无可能为那个实现了的梦想代言,但他却为人代言,为人的自尊和桀骜不驯的权利,为人在土地与感情上的自由代言。比他年长和同代的拓荒者老了,死了,或是移居他方了,在小说中,始终没走的是他的外甥——巴鲁赫,他也是个怪人,十分依恋外公,又得了舅舅的基因,15 岁的时候就长到了一百多公斤的体重,能够双手把定犄角,掀翻一头小牛犊。他亲近牲畜,不要女人,外公死后,他独自住在旧年的木屋里,沉默地侍弄田园,像一头镇宅之兽那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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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巴鲁赫却接管了只有外公那一代人才知晓的秘密:这世上万物的循环流转,与其说是生生死死,是以你死换我活,不如说是候鸟那样的来来去去。梅厄·沙莱夫用“来去”替代了“生死”,我读《蓝山》,感觉不到生死的分量,却体会到了蕴于来去之中的无情的诗意。在抽干了的沼泽的原址,鲜花遍野怒放,但沼泽并没有死,作为人们移山填海所驱逐的厄运,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未来,它只是去到了地下的某个地方,去到昨天之前的某一天。

这秘密向巴鲁赫显现,似乎也是偶然。在他的村子里,每少一个人,杂草就悄悄收回了一片失地,田里的果树就无声地死去一两棵,朝生暮死的黑蚂蚁就肆无忌惮地蛀掉了一棵树干,落在牲畜身上的牛蝇就多了一分嗜血的胆气。有一天,荆棘顶起了他的木屋的地板,巴鲁赫找了个伴当,干了一天的活,还没能把这些发自地下的顽症给清除。

他想斩草除根,直击要害。他开始挖沟,“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随着锄头的起落飞扬,我割开了玉米地、红花草,从英国高射炮阵地的废墟里穿过,惊呆了鼹鼠和百脚,吓傻了掘起来的陶器碎片和蝼蛄。我挖起能找到的每一根侧枝。”四天以后,巴鲁赫下到了泉水边上,看到了沼泽地在消失时留下的最后一个气孔。恶性植物的母株便是从这里长出来的。巴鲁赫,公牛一样的男人,脚踩着泥土,奋力拔起了植株粗壮而顽固的根系:

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洞,里面升起一团乳白色的毒气,一大群一大群的蚊子随之密密麻麻地飞出来。我朝洞里瞥了一眼,看见古老的水黏稠漆黑,慢慢地打着漩涡。小小的蛴螬贴在水面,用短小的通气管耐心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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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鲁赫被恐惧攫住,洞里的流水声渐渐响起,朝他袭来。沼泽被桉树封在了土地下面,囚禁在了枝干里,像电影里的魔王一样,只能困住而不能杀死。他猛挥锄头,用最快的速度回填泥土,再发疯一样用尽所有的气力踩实。

胡拉河谷的湖边,几支瞟远镜从凉亭的靠栏上伸出来,让来这里的游人观看湖对面也许正在起飞的鹳、鹤和鹈鹕。原本我该看到的,是梦想实现了的一个个实例,从田野、公路、村庄、果园,到郁郁葱葱的小山,到僻静的水潭,一切都是人类运用智慧和协作精神,在一片荒弃之地上创造的奇迹,但现在,这种一往无前的进步时间观,被从容不迫的循环时间观给取代了。一切皆为暂时,暂时的梦想,暂时的实现,暂时的生命处在永久的流转之中。沼泽去哪里了?也许就在脚下,汩汩的水声中是蚊子的天堂,鲶鱼的故里。

而每一种暂时都希望僭称自己为永久。这便给了个人以桀骜不驯的理由:不要来招降我,不要试图将我纳入到你的业绩之中!相信永恒的人,对事情的处理往往轻重失度,尤其是难以面对死亡,而要加重它的意义,或从死带来的痛苦中寻求极大的补偿。可是在《蓝山》里,梅厄·沙莱夫用来和去的动作,平衡了死这一残酷的下坠。巴鲁赫的外公,在来巴勒斯坦拓荒之后,一心等待着他的老友希福利斯过来与他会合,他每天遥望着迦密山——即“蓝山”,时时觉得,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要出现了。结果并没有。可他从未失望过,因为还有明天,更因为,即便抵达也不是终点,希福利斯即便来了,也许第二天又会走。

死亡的恐怖就此被悬搁了,它落到了意识之外,被那些活在期待之中的人所冷落。巴鲁赫也加入了这一期待,他遐想着希福利斯到达时的样子:“他的身体单薄而干枯,轻若无物,我背起他,穿过片片田地,找外公去!”他虽然,恐怕,智商不太高,但他似乎懂得人在时间之中的本分,就是在时间的长度里切下一小段,爱惜它,并换算成劳作。他坐在家里的地头,这样“思考”人生:

我外公在这里种了开花的果树,亚伯拉罕在草地上放牧奶牛,我在这里种了观赏树和花儿,埋葬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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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毕竟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世界——农业劳动为王,机器、公司和市场都在次要的位置,一辈子没有一张银行卡,反而能从生活汲取平静的智慧。拓荒者和他们的下一代、下两代人,都有大量的时间是望着天的,看雨云,看信鸽,看蝗虫,看候鸟。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合理地预言道,体力劳动将随同汗水、劳累、喧闹声一起从社会生活中消失,一段历史和一类人将被终结——有很大的几率是死去。

在候鸟身上找到劳动者那样的激情,也将越来越难。人们都把激情投入到树立的一个个梦想和目标之中,而我呢,长年读故事的习惯,已让我很难再度产生什么“梦想”,我唯一可做也愿做的事,只是广览世上的造物,多感受一些人的内心,看看他们的成功与失败,他们走向巅峰及跌下来,直至死亡的过程。我的激情,似乎只能在这个意义上成立了。好比出门赴一场宴会,到现场率先看到的,却是前一场宴会撤席后满地狼藉的样子:期待这种戏剧化的体验,在我这里,仿佛完全战胜了对那顿美餐的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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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耶路撒冷,我就有一番戏剧化的体验:我兴奋地爬着坡,一个不留神,便翻进了橄榄山上的墓群里。虔心的犹太教徒相信弥赛亚——他们的救世主——早晚要君临人世,到那时,所有埋在这山上的死者都将复活,从墓里钻出来,走向对面的锡安,他们的墓都是白的,没有纹饰,密如新切的豆腐,有一副等待阅兵的肃穆劲儿。想到弥赛亚随时可能降临,我快速踩过一个个坟头往外跑,同时一次次回看,大口大口地呼吸。

如果下一分钟可能会发生踩踏事件,那就让它发生好了,因为这里输出的信念,不也正是用“来去”来代替“生死”吗?“他”一定会来,我们一定会走,“他”也一定会走,我们也一定会来。在这来与往的相对动作之间,是如河水一般涌流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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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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