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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诺与加缪:从战争里走出的勇敢天才


来源:新京报

莫诺与加缪在二战后相识,同为地下抵抗运动的成员,他们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他们造就了法兰西的传奇,而法兰西的苦难又何尝不是他们功成名就的必需条件呢?

阿尔贝·加缪

(1913—1960年),法国声名卓著的小说家、散文家和剧作家,存在主义文学大师,“荒诞哲学”的代表人物。

《勇敢的天才》

作者:西恩·B.卡罗尔

版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5年1月

雅克·莫诺(1910—1976年),是20世纪中期杰出的分子生物学家。他和F·雅各布等人一起在分子水平上探讨了基因的调控机制,创立了操纵子理论。

莫诺与加缪的故事

《勇敢的天才》是美国著名生物学教授西恩·B.卡罗尔(Sean Carroll)写法国两位诺贝尔奖得主——分子生物学巨人雅克·莫诺和哲学家、文学家阿尔贝·加缪的著作。我购买此书的缘由是前年某日偶读《科学》(Science)上的一篇书评,于是怦然心动,购得英文版读完后爱不释手,欣闻中文简体版也于今年出版。

楔子时势剧变前的两个小人物

本书作者卡罗尔是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著名生物学教授,他科学研究做得出色,文笔也优美过人。之所以可以写出这本书,据他在卷尾的自述,大概有两点:一是偶然得知莫诺与加缪在二战时期法国沦陷区参与地下抵抗运动的非凡经历,二是卡罗尔教授自己就是二战迷,对二战的种种正史野史、逸闻趣事了然于心,于是随手拈来,完成了这本厚重的杰作。

序言的开篇引用了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的一句话——“Genius is present in every age, but the men carrying it within them remain benumbed unless extraordinary events occur to heat up and melt the mass so that it flows forth.”斗胆翻译一下——“每个时代均有天才,但只有当时势剧变之时,天才才会破茧于平庸而奋勇向前。”这句话贯穿了整本著作,如果没有二战,没有法国沦陷,没有在德国法西斯铁蹄下屈辱的生活,莫诺和雅各布天才般的分子生物学大发现就不会或很久之后才会到来,而哲学家、作家加缪如诗般的著作也许并不会出现。

这本著作从1940年法国濒临沦陷开始写起,在历史人物觥筹交错叱咤风云的时候,莫诺和加缪都是小人物。莫诺是一位不思进取的生物学研究生,终日迷恋音乐,到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托马斯·摩尔根教授那种遗传学界泰斗的实验室短期实习,居然不好好工作,差点跑去加入了加州管弦乐团。加缪则是一个到法国讨生计的阿尔及利亚移民,会写点文章,只想去法国的报馆里找个工作,发愁自己的小说什么时候可以写完。

但是,包括莫诺与加缪在内的千千万万小人物的生活却在一夜之间被改变了。

战争

用文字和躯体保卫法兰西

欧洲战事开始不久,德军切断了法军主力的后援,逼着英法联军敦刻尔克大撤退,法国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德军铁蹄踏入法兰西。巴黎几乎一夜空城,法国政府被迫南撤到波尔多,无数百姓也跟着南迁,浩浩荡荡的逃难情景令人难忘。很快法国政府的主战派被主和派赶走或监禁,主战派戴高乐将军在被抓捕之前搭上飞机逃往英国,法国政府公开向德国法西斯投降了。这时莫诺是留守在巴黎的百万热血男儿之一,什么“投降才能保命,才能保住法兰西”之类的屁话谁会相信。莫诺义无反顾地加入到法国地下抵抗运动中,经历九死一生。

加缪供职的报社在法国政府投降后变成了傀儡政府的吹鼓手,整日刊登投降主义的文章,并诋毁抵抗运动是葬送法国的未来。加缪无法忍受这种气氛而离开这家报社,只希望回到故乡阿尔及利亚,但是不幸身患结核肺病,被迫在乡间休息。也正是在与世隔绝的静养期间,加缪开始了哲人的思考,构思并开始写作著名的三部曲《局外人》、《西西弗神话》与《鼠疫》。加缪休养好后,希望病中完成的《局外人》可以得到机会出版,于是找到巴黎的几位出版家。他们读到稿件以后大加赞赏,在物资极为紧缺的当时许诺提供出版机会。加缪因此有机会结识巴黎地下抵抗运动人士,并加入了当时的地下抵抗运动报纸《战斗报》。加缪与战友们用化名为《战斗报》撰写了大量的评论作品,《战斗报》往往只有一页纸,但是在千千万万人心中点燃着抗争的火焰。

1945年,联军终于在巴黎经过殊死搏斗打败了德国守军,巴黎光复了!在巴黎光复后,加缪和同事们终于不用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印刷出版《战斗报》了,所有文章的撰稿者终于可以不再使用化名了。他们把自己的真名与化名全部放到光复后的第一期《战斗报》上,以纪念曾经的黑暗岁月。

书中还记载了几个巴黎光复之夜的难忘历史瞬间。联军与德军的隆隆炮火中,莫诺和抵抗运动战友到宫殿里目睹了傀儡政府成员绅士般地交出政权后转身离去,当然此情此景少不了香槟美酒。战友疲劳地想休息一下,于是被带到宫殿中古老王朝的卧房,家具上依稀可见拿破仑祖母的名字。第二天联军终于荣归故里,行李被运进宫殿,上面写着戴高乐的铭牌。

战后

磨难也好,痛苦也罢,总有希望在前

战胜了德国法西斯后,加缪开始对世界乃至人类的未来产生思考,在历经了泯灭人性的大屠杀大浩劫之后,人们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虚无主义的想法。人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加缪用战争中未完成的“三部曲”中的《鼠疫》提供了答案——存在主义。人生中磨难也好,痛苦也罢,总有希望在前。小说中惨绝人寰的鼠疫仿如刚刚结束的世界大战,曾经仿佛不可战胜的凶猛病菌犹如已经覆灭的不可一世的法西斯。无论邪恶多么猖狂,终究会被正义所征服。历经万般苦难,伤口总会慢慢愈合。漫漫历史长河中,鼠疫总会时不时会发生,但最后获得胜利的总是希望。

战后的莫诺又投身回科学研究事业。经历了腥风血雨的抵抗运动以后,莫诺不再彷徨与迷惑,明确了自己人生的目标——解读生命的奥秘。莫诺在战前就有一个有趣的发现,细菌在含有葡萄糖和乳糖的培养基上生长时,会先利用葡萄糖,后利用乳糖,但是在葡萄糖刚刚被用完的时候生长曲线会略作停顿而以另外一种速度前进。这段分子生物学史上被传颂了无数次的佳话无需在本文赘述。卡罗尔教授写作时感慨,在还不知基因究竟是何物的时候,能够构思出如此精妙的基因调控模型,难道不是天才吗?

对于莫诺而言,斗争还远未停止。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段著名的国际生物学公案便是苏联李森科的短期环境变化足以改变植物性状的遗传学发现。当时因为莫诺在抵抗运动中曾加入过共产党,常常被误解为共产组织成员,赴美参加学术会议的签证还因此遭到麦卡锡主义时代的美国拒签。在对待苏联李森科主义在学术界的震荡中,莫诺始终坚持着非常清醒的科学观点。他表示,当时最大的问题并非是李森科的观点是正确或错误,而是李森科在当时的苏联得到了斯大林当局的支持,利用行政力量压制学术讨论,因此在无法进行学术自由讨论的时候,如何能够客观地进行研究和学术探讨呢?

读到这一段,我想起大学期间图书馆里读到的一本旧书,当时是1996年左右,后来这本书似乎也未曾再版。那本书记载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我国遗传学界举行的一次著名的青岛遗传学会议,就是研讨李森科与孟德尔遗传学。在我国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方针的短暂时期,如此理性的学术讨论显得弥足珍贵。

莫诺同时也是一位富有人文关怀的科学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法国发生了一系列学生参与的社会运动,政府与学生发生了冲突。当时,莫诺站出来说,无论如何不能暴力对待学生。他坚定地扶着一位流血受伤的学生走过街头的照片流传千古。后来有人甚至劝人气甚旺的莫诺参选法国总统,幸好他始终比较清醒,知道科学家就算是个坚定的自由主义者,也和优秀的政治家有十万八千里之遥,没有一时糊涂从政。

尾声

莫诺与加缪在二战后相识,同作为地下抵抗运动的成员,他们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加缪的著作出版时都会亲笔题词扉页赠送莫诺一本。加缪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莫诺与雅各布于1965年因基因调控的操纵子学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与医学奖。莫诺与加缪的故事造就了法兰西的传奇,而法兰西在二战承受的苦难又何尝不是他们功成名就的必需条件呢?所谓天才破茧而出需要的“非常事件”,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责任编辑:冯婧]

标签:莫诺 加缪 孟德尔遗传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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