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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苗子夫妇探病老友聂绀弩 亲赠漫画
2009年03月28日 03:34 】 【打印已有评论0

1985年3月的一天,黄苗子郁风夫妇,邀约剧作家吴祖光,一同去看望正在病中的老友聂绀弩。

当时的聂绀弩,已数年卧病在床,身体都有些弯曲了,他却在这样的状态下,连续不断地写出散文、古典文学论文、还有被胡乔木称为“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旧体诗歌……写作有关《红楼梦》等论文时,他的手头竟然无书参照,叫那些饱读诗书的朋友看去,也实在是少有的奇迹。

郁风是画家,颇为聂绀弩精神感染,她随即拉开一纸,开始为老聂画像。速写的聂绀弩,卧靠床上,面部神情专注,正在读报,左手上还夹着一支烟卷,极能传神。

聂绀弩的寓所,在城市当间的高楼之上。因为老聂身体不能下楼,只能临窗望望,郁风便笑着说他是“冷眼对窗看世界。”素称捷才的黄苗子立即接应一句:“热肠欹枕写文章。”聂绀弩一听,颇表欣赏。郁风赶紧将这两个对句,记在速写像边,也有自我欣赏的味道。

聂绀弩与黄苗子,交情来自北大荒的“劳改”岁月。当时大家在一起编《北大荒文艺》,虽生活艰辛,可精神上相互支持,由此结下了难解的友谊。上世纪60年代初期,由于实际困难,一批在北大荒的“右派”,被安排回京。聂绀弩回北京后,被安排在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担任“文史专员”。有了这点难得的清闲,他便接续着先前爱好,开始潜心研读中国古典小说。一工作起来,聂绀弩便废寝忘食,生活毫无规律。当时黄苗子在研究中国古代画家,常去聂家借书,看到聂绀弩书桌、床头、客厅四处都是烟头,满地烟灰,就套用旧小说的话形容他的状态:放浪形骸第一,自由散漫无双。

看着聂绀弩镇日研读《红楼梦》、《金瓶梅》这些古典小说,黄苗子便给他的书房题一斋额:“三红金水之斋”(聂绀弩自注:友人给我取一斋名:“三红金水斋”,以斋中有《三国》、《红楼》、《水浒》、《金瓶梅》等小说,次序无意义。或包括《三言》、《聊斋志异》。)不料“文革”一起,红卫兵便来找这个老“右派”的茬。看到这么一个莫名怪哉的斋额,便要他解释含义。聂绀弩当然不能说是研究“四旧”的东西,便生拉乱扯:三是三面红旗,红是又红又专,金是红宝书上面的烫金字,水是敬爱旗手江青大名的头三笔,因为讳,不敢直接写出。(此解释有数种说法,这里取黄苗子说)红卫兵听他解释,一面将横幅扯得粉碎,一面骂:“你也配!”事后,他到黄苗子那里,将经过陈述一番,然后说:“将来你另外给我写幅大的,我给你裱好再挂上。”十年之后,大家再聚,黄苗子又用草书给聂写一张“三红金水斋”,以践前诺。

此时到“文革”之前,有一段难得的清闲,黄苗子与聂绀弩之间走动颇多:借书写字,吃饭作诗,堪称惬意。刚回北京不多久,一次,聂绀弩同黄苗子两人上街就餐,大约喝了一点小酒,相互便谈到了文艺界多位人士命运。回家后,聂绀弩情不自禁,写出两首绝句,将这些谈话内容也含了进去:

丁玲未返雪峰穷,半壁街人亦老翁。不老不穷京里住,诸般优越只黄忠。聂绀弩当时住半壁街,所以自号“半壁街人”;“黄忠”此处指黄苗子。“雪峰”指冯雪峰,当时两人谈到了丁、冯的命运。

周末京华袋自携,大街随意吃东西。忽思扬邵田阳夏,能享一餐烤笋鸡。这第二首牵及了当时文坛尚得势若干人,认为眼下他们亦不过能略过点小好日子:“能享一餐烤笋鸡。”从名姓读去,当为周扬、邵荃麟、田汉、阳翰笙、夏衍……

当然,这种生存状态,对于一腔热血如聂绀弩者,很是寂寞难耐。大约1964年左右,黄苗子到聂绀弩所居半壁街借书,又一同到一家川菜馆喝口小酒。回到家后,便写出一首律诗:《半壁街访耶翁借书,因同至川馆小酌》:

西直门外半壁街,几还几借几回来。残书微憾红楼续,古刻同夸水浒牌。南郊几边庄子梦,西楼月下美人怀。何当更赏川西辣,牛肚开堂味最谐。聂绀弩读到诗后,即用黄苗子原韵,写出一首《即事》诗:

虽邻柳巷岂花街,不为借书死不来。枯对半天无鸟事,凑齐四角且桥牌。江山间气因诗见,今古才人带酒怀。便是诗情何易说,偶因尊句一诙谐。这两首诗里,黄苗子语似“打油”一些,可内容表现出许多严肃;聂绀弩一首,颇带意气,有许多深慨。想想当时两人的处境,这样的感慨不无由来呵!

1966年左右,黄苗子担心聂绀弩的处境,便多次拜访聂家。有一回,连着两次都没有见到老聂,便顺手写下一首诗,留在聂家。聂绀弩回家见到,乐不可支,便依黄苗子诗的原韵,大和起诗来:

八句诗留写字台,冤哉两度扑空来。不知黄老无名火,消得青山几担柴。嗟我失迎果遗憾,把诗环诵此奇才。夜深忙和思聊赎,末字偏逢险韵埃。和诗(原诗今已不存)说见到黄苗子留诗,其中有无名之火意,故调侃说此火“消得青山几担柴。”在诗后小注里,又说“回思前情复叠和一首三呈苗公吟豪哂政”。黄苗子两度扑空,聂绀弩一首三呈,奇思妙想,颇生雅趣。

闲来无事,聂绀弩就依黄苗子诗的韵脚,坐下来反复和诗。几天下来,竟写出十多二十首。下面再选一首录出,以见聂绀弩诗才:

梁山伯与祝英台,久矣收音不见来。九妹当年胸有竹,梁兄一旦骨如柴。情能并死非悲剧,天所挺生始蠢才。堪笑古今儿如子,每因痴怨跌尘埃。此诗论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形容相思中的梁山伯“骨如柴”,并言“情能并死非悲剧”。这倒是出人意表的见解,值得人细细品味。

这些诗,显现了与众不同的风味,大胆用俗语,对仗破雅正,确实写出了千古难逢的旧体新味。可惜的是,这十数首和诗,聂绀弩在世时,黄苗子并没有读到。因为诗成未久,聂绀弩便“戴罪”入狱。这批诗作,被一并带进狱中档案。直到2005年,几经辗转,手迹的复印件才来到黄苗子手中。此时的黄苗子,已经年逾九旬,怀念老友,悲怆之感,可想而知。

黄苗子对聂绀弩的诗才,是万分感佩,这绝不仅仅因为友情。在一次记者采访时他说:“比如我看到聂绀弩的诗,我都一首一首抄下来。最后,聂绀弩的诗就全了。”虽是讲学习方法时带出的例子,可没有那份珍爱,谁愿意去干那么枯燥无趣地抄诗活计?黄苗子甚至说:“鲁迅、周作人、胡适都有诗风的开创,但是聂绀弩做的更高一些……聂绀弩是把旧体诗变成现代诗的了不起的文人。”聂绀弩的诗,最初是以《三草集》面世的,黄苗子当初读到后,立即写下一首五律《读“三草”》:

何物九头鸟,百黠聚一身。

春秋三草集,天壤此奇文。

笔遣千神役,心悲万古春。

旧庭张乐地,无奈屈灵均。

聂绀弩是湖北京山县人。过去有俗语: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言其聪慧也。中间两联,认为聂诗乃天下奇文,是驱遣多位神仙相助而成。但是,聂的命运却不佳,近乎楚国(湖北即楚地)诗人屈原。对诗格及诗人命运,有深切的感慨。

聂绀弩的诗和人,的确达到了“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的一株奇花……”(胡乔木语)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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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建民   编辑: 彭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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