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遗孀玛丽亚·儿玉去世，多年来保护博尔赫斯文学遗产

3月26日，阿根廷著名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的遗孀兼遗嘱执行人、阿根廷作家兼翻译家玛丽亚·儿玉（María Kodama）在阿根廷的维森特洛佩斯去世，享年86岁。

企鹅兰登书屋在推特上发布了玛丽亚·儿玉的死讯。她的律师费尔南多·索托也在推特上证实了这一消息，并说：“现在你将与亲爱的博尔赫斯一起进入‘大海’。安息吧，玛丽亚。”

玛丽亚·儿玉2013年在马德里拍摄的肖像照 图源：西班牙《国家报》

玛丽亚·儿玉1937年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她的父亲是日本人，她的母亲拥有瑞士、德国、英国和西班牙血统。她从小就学习阅读和写作，并以此为动力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学习文学。玛丽亚·儿玉专攻盎格鲁-撒克逊和冰岛文学，并将其翻译成西班牙语。16岁时，她遇到了文学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比她大38岁的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从那一刻起，他们形影不离。

但玛丽亚·儿玉对这位在她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作家的钦佩，是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产生了。5岁时，她的私人英语老师让她背诵了两首英文诗，那是博尔赫斯少有的英文诗；而12岁时，她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次冰岛文学讲座中第一次见到了博尔赫斯。她曾回忆过自己第一次见到博尔赫斯的感受：“我喜欢文学，梦想成为一名文学讲师，但大家都觉得我太害羞了，无法在讲台上大声地说话——直到我见到博尔赫斯，他比我更害羞，说话的声音更轻柔，我想，既然他能做一个很好的文学讲师，那我也一定行。”

在两人相伴的岁月里，他们一同学习、阅读、翻译和旅行。对于老年失明的博尔赫斯来说，旅途中，儿玉就是他的眼睛。“旅行意味着什么？在标准西班牙语词典中，它指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动作，但这种定义是否能完全解释旅行之于我们的感受？虽然语言是如此模糊的工具，但也是我们唯一可以仰赖的创造文学、创造历史的工具。”儿玉如此说道。

儿玉和博尔赫斯一样，对英语有着特殊的欣赏，并于1978年作为博尔赫斯的同事一同前往美国旅行时，协助博尔赫斯撰写了《盎格鲁-撒克逊简述选集》。1984年，她协助博尔赫斯创作了《地图册》（Atlas），在这本书中，博尔赫斯将他与儿玉共同游览各地的所见所感写成了诗。

玛丽亚·儿玉于1986年4月26日在巴拉圭的民事诉讼中通过代理人与博尔赫斯结婚。这是当时阿根廷人希望规避本国离婚限制的普遍做法，博尔赫斯已经结过一次婚，但多年来他一直与他的第一任妻子疏远。婚礼举行时，博尔赫斯身患绝症，于1986年6月14日在瑞士日内瓦因癌症去世。当时他与儿玉结婚不到两个月。

博尔赫斯将他的财产遗赠给儿玉。2021年，儿玉透露，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接受”。

“我问：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她谈到博尔赫斯的律师通知她决定的那一刻，“他告诉我，博尔赫斯命令他等到死再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接受的。”

直到去世，她都是博尔赫斯所有作品的唯一版权所有者。

1988年，为了纪念她的丈夫，儿玉创建了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国际基金会，并担任主席直至去世。她负责通过会议和作品（如《向博尔赫斯致敬》）保存这位作家的遗产。由于她的工作，她获得了无数荣誉，包括日本的旭日勋章、法国的艺术和文学骑士勋章，并被授予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的荣誉教授称号。

1977年，玛丽亚·儿玉与博尔赫斯在巴黎散步。 图源：西班牙《国家报》

作为博尔赫斯作品的守护者，她几十年来不知疲倦地在世界各地传播他的作品，但仅受到少数人的赞扬，并因其无数的法律纠纷而受到许多人的批评。

博尔赫斯死后，儿玉重新协商了他作品的英译权。特别是，她终止了博尔赫斯与翻译家诺曼·托马斯·迪·乔瓦尼（Norman Thomas di Giovanni）之间的一项长期协议，根据该协议，他们合作完成的一些翻译作品的版税由作者和译者平分。安德鲁·赫尔利（Andrew Hurley）委托并出版了新译本，以取代已绝版的迪·乔瓦尼译本。

儿玉的强势管理也导致她与法国出版商伽里玛就以法语再版博尔赫斯全集问题发生激烈争执。作家皮埃尔·阿苏琳（Pierre Assouline）在法语杂志《新观察家》（2006年8月）中称她是“传播博尔赫斯作品的障碍”。儿玉对阿苏琳采取法律行动，认为该言论不正当且具有诽谤性，要求象征性赔偿1欧元。

在她为纪念这位作家而进行的最后一场战斗中，她与现任阿根廷总统阿尔贝托·费尔南德斯对峙。2019年，总统试图用收藏家的个人档案为这位作家创建一座博物馆，遭到了儿玉的反对。

儿玉自己也是作家，但博尔赫斯在世的时候，她不敢出版自己的小说。她于2020年出版了她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并于2021年出版了回忆录。在她与记者马里奥·麦克塔斯（Mario Mactas）合著的自传中，她为自己辩护，阐述了伴随她一生的阴影：是博尔赫斯坚持要结婚并指定她为继承人，这引起了“一些朋友的嫉妒”。

她最后的一本新书于两个月前出版，有关于阿根廷独裁者胡安·曼努埃尔·德罗萨斯（Juan Manuel de Rosas）。这本书的出版包括了儿玉与博尔赫斯关于德罗萨斯的对话，这可能是一段评论和私人关系的最后窗口。博尔赫斯称他为暴君，是“远山的影子”，但儿玉选择反驳“他是嗜血的恶棍”的观点。

玛丽亚·儿玉也曾与博尔赫斯的中国读者见面。2019年，正值博尔赫斯诞辰120周年，“博尔赫斯的地图册——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和玛丽亚·儿玉旅行摄影巡回展”在上海开幕，儿玉出席了开幕式，带来了130多幅从未展出过的博尔赫斯的旅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