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唯美”和PS绑架的颜值时代

被“唯美”和PS绑架的颜值时代

被“唯美”和PS绑架的颜值时代

《黑镜》第三季剧照

社交网络正流行“唯美”风滤镜,最好要可爱、漂亮、少女心,一杯咖啡、一本书,一张脸,加一副唯美滤镜,积累后等待一次在instagram走红的机会,然后是赞助商和广告费用,打的就是这个时代爱高颜值快消费的主意。

严明在新书《长皱了的小孩》书中有一篇文章《论唯美》,谈的正是被“唯美”捆绑的摄影和审美。像他所说,如果我们认为“思想是产生绘画的根本动机”,那么思想也应该是摄影的动因。“见识之外应该有见地,皮相之下没有东西,终归是虚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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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镜》第三季剧照

论唯美

作者:严明

常听到这样的介绍:某某摄影师,他是搞“唯美”的。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极费解,唯美,仿佛有着什么极高的指标要求,有统一制式标准,清高孤傲,已成一派。

“唯美派”似乎还是最受群众爱戴的一派,但它是个什么派呢?“唯” 字一出像放了狠话,从初学到老迈,一美了之,别无他想,一意孤绝。想想看,“唯”的本意应该是“独”“仅”“只”,从今往后,自愿命悬一线,再不用言志了,也无须载道,终于解脱了。我想说,这么“没心没肺” 的标签在打出来的时候,真像走夜路吹口哨,给自己壮胆,已经注定堕落于虚空。

可能有人说,我就是喜欢甜,惹了谁?

可以,你有甜的权利。你若偏问,我就拍美的事物难道不是艺术吗?那我回答你,还不行。我说过,我们听歌早已经不只是为了悦耳,看图也不仅是为了悦目。

具有艺术感的作品可以承载各色各味,而不是雷同于唯美。除了甜之外,其他味道也有它们存在的权利、被喜欢的可能。就像有的歌唱着沧桑, 呼号着愤怒,它们是不驯服的,不是淘宝客服,没有让你舒适的义务。

糖是最容易取用的,易成瘾,易堕落,易阻挡自我意识觉醒。一味甜,不齁吗?感知欠缺,营养不良,可以一直喂糖吗?“视觉的盛宴” 往往补不了身子,把人吃成“三高”。

而事实上,唯美的日子好过得很,它是广受拥护的美丽真理。这让嗜甜的大多数人心理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走对了路,站在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边,甜蜜的事业大有可为。

宜人易,动人难。那些悦目,未必真正赏心。扑过去的刹那,有没有保持一丝怀疑?有的人很早就认识到“你有多少能量,全在作品上” 的道理,知道工具跟表达的关系。散尽家财,工蜂一样常年采蜜,可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结果就是让人齁到忧伤、腻烦。更有甚者,随着Photoshop类的工具变成主宰,很多摄影师不再将兴趣放在照片本身,醉心于“后期”的改天换地。俗不可怕,可怕的是艳俗。非得把天空P成紫的,拍个人像偏把反光板打出恐怖效果,而我们的视觉经验里是没有这些的,这些都关乎起码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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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度搜索就会出现的“紫色天空”照片,不少是过度PS的结果

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应该是拍风光领域的不二至尊了,可亚当斯是气质流、感受派,极其注重还原面对自然的震撼感,没有人用唯美来赞颂他。亚当斯还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只有在清晰和明确地传达了摄影师的理念时,强调技巧才是合理的。

技巧高于了感受,问题不正是“厚此薄彼”吗?我在黄山上看到了日出,另一个星球从眼前突突跃升的喷薄,那种感受就是震撼,它不是为美而来,我当即觉得之前所有的日出照片都骗了我。北京地坛公园的银杏叶黄叶落时,超现实地刷新了我们对植物的观感,那也不是被招惹来的影友用美所能解释完尽的。叶子全黄了的时候,那是通体失去血色的弥留时刻,此情此景有谁会为此大哭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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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塞尔·伊士顿·亚当斯,美国摄影师,以拍摄黑白风光作品见长,其中最著名的是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系列。他也以摄影题材写作,如技术革新三部曲(《照相机》、《底片》和《冲印》)。亚当斯倡导“可视化”的概念,指照片给予人的观感,取决于光线的测量值,即在景物摄入镜头那一刻已经决定。

没能充注真质,以实其华,这是创作之痛。空洞是因为与他人、与风物的共情能力缺乏,无情可寄。所谓玩不下去,其实是玩不上来。

“某某人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这话一点儿也不对。走心而非过眼,皮相之下的东西终须脱颖而出,而这些是任何设备都不能弥补的。如同饮食的进步,乃是从果腹到对食物、文化的欣赏,我们却为长久的甜付出了牙的健康,我们的撕咬、咀嚼、品味能力都会出问题,健康的滑坡还没有尽头。

有人说,别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别人对事物的认知,绝大多数试图说服别人的行为都是以卵击石,只会令别人心生厌烦。或许我这么说话都是徒劳,但我尚存善意,我言我所知,尽管这是多数人不喜欢的解药。我被音乐玩的经历还不够残酷吗?虚掷完青春总该有所觉识吧,所以我牢记自己有不甜的权利。

喜欢上一个东西,缘分一场。我们陪它注定走不了更久、更远,所以要探究它,进入它的深处。

迷宫的出口其实在上头。

黄山上的宾馆保安、厨师、出租车司机,会给各地的摄影师通风报信,告之山上的天气信息,摄影师们驱车赶来。其实,那些保安和厨师们平时什么都拍到过了,他们手机里云山雾罩,一人可以干掉丘陵地区一个县的沙龙小组,他们是中国风光摄影中扫地僧一般的存在。

当他们看着气喘吁吁爬到山上的摄影老法师们,其实应该是相当淡然的,因为他们更知道什么叫“过眼云烟”。

被“唯美”和PS绑架的颜值时代

Vernal Fall, Yosemite Valley, California, circa 1948.Photograph by Ansel Adams, ©2016 The Ansel Adams Publishing Rights Trust.

有人会问,

“我拍美的事物难道还不是艺术吗?”

这个时代拍照门槛好像越来越低了,

那观念的门槛也该随之变低吗?

被“唯美”和PS绑架的时代,

我们是否也该拥有不甜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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