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并不缺想象力,我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怪兽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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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并不缺想象力,我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怪兽体系

怪兽是我们祖先想象力的产物,中华传统文化不止是诗词歌赋,它如同一个棱镜,拥有许多侧面,怪兽也是其中一面。《故宫里的大怪兽》作者常怡认为,中国人并不缺乏想象力,因为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怪兽体系,其数量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人们眼中冷冰冰的石狮和铜兽背后有着各自的故事,它们是有血有肉的神兽,有着不同的地位,也承载着不同的意义与职责。在冰心儿童文学奖获得者、新生代作家常怡眼中,故宫是一座古典味十足的文化资源宝库,在这里,有看得见的“怪兽”,也有看不见的“神仙”,从孩童时期起,常怡就为那些故宫里怪兽和它们的故事所着迷。她说,怪兽之所以受到孩子们的欢迎,是因为“每个人心灵深处都藏着一个自己幻想的怪兽”。

常怡认为,怪兽天生就是一种神奇的混合体:既邪恶,又亲切,又可怕,但它们还拥有肥胖结实的体型,给人以安全感,就像祖父母或者守护者一样。对怪兽的痴迷,最终促使了她写下了一系列中国化表达的怪兽故事——《故宫里的大怪兽》。

《故宫里的大怪兽》(第四辑),常怡著,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9年4月版。

在近日于西西弗书店(华联常营店)举行的《故宫里的大怪兽》(第四辑)新书发布暨系列畅销300万册纪念活动上,知名阅读推广人、慢学堂创办人李一慢指出,传统文学需要现代化表达,而怪兽本身就是一种当代表达,《故宫里的大怪兽》正是对传统文化中“神仙、鬼怪、妖精”的一次儿童化、现代化改造。

号称“特别会讲怪兽故事”的“怪兽姐姐”常怡,在现场与大小读者们分享了两只充满了“国际化”的怪兽:虹和摩羯鱼。为了更加了解常怡和她的创作故事,在活动之外,新京报记者还与常怡展开了一场有关于怪兽和童话创作故事的对谈。

常怡,北京人,满族,新生代知名童话家,已出版童话作品集《李看看的自习课之梦》系列四本,童话《秘密特别多的巧克力工厂》,以及首部故宫童话《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长篇魔幻小说《故宫怪兽谈》系列。

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怪兽体系

虽然学术中并没有具体分类,但一直以来,怪兽在欧美和日本等地的文学叙事和影视表达中都有着非常广泛的传播和影响,这种关于人类和怪兽之间对抗的叙述令人着迷,那些体型巨大或者怪异的虚构生物,往往来自于各种传说故事,或者创作者的虚构想象。

在日本,许多经典的文学或者影视、动漫作品中都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怪兽存在,与怪兽相近的妖怪文化更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一些学校甚至还设置了“妖怪学”,对此进行研究。与我们国家一样,日本的妖怪起源也被追溯至远古时期。但常怡发现,在中国还没有研究怪兽或者妖怪的专家,这让她在潜心创作怪兽故事的同时,也不免遗憾。

朱雀,羽毛如火一般鲜红的鸟形怪兽,她是南方之神,也是代表火和夏季的神兽,故宫里的朱雀每两百年才会苏醒一次。

在常怡最新创作的第四辑中,虹、摩羯鱼等“怪兽”都是新出现的“怪兽”,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只存在于中国文化之中。在活动现场,常怡分享了这两只“国际化怪兽”的故事:虹就是彩虹怪兽。在传统认知中,虹是一种有着五颜六色身体的龙形怪兽,这只怪兽的形象可以追溯到距今五千多年前的红山文化,而在最早的甲骨文中,“虹”字也是一只双头怪兽的形象。

常怡说,这种形象并非只有中国才有,在古希腊、古罗马文化中,都有五彩双头的怪兽形象。在古代文献记载中,这种怪兽喜欢喝水,还能喝酒、喝粥。更有趣的是,在古玛雅人的文献中,也有虹喝水的记载,这可能跟彩虹出现在水边有很大关系。 

飞廉,拥有鹿头、鸟身的怪兽。天生拥有操纵风和气息的能力,他梦想成为一名艺术家,却遭到故宫里动物的嘲笑。

在常怡看来,与虹相比,摩羯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这跟十二星座有很大关系,它的形象是羊头鱼身,这一形象来自于古巴比伦人的黄道十二宫。常怡发现,在古代历史上,摩羯的形象同时出现于三个并不太相关的国家,还包括古印度和古希腊。中国摩羯鱼的形象,正来自于古印度。

那么,古印度的摩羯究竟是什么形象呢?常怡说它是一个有着鳄鱼身体、大象鼻子和鱼尾巴的怪兽形象。在印度文化里,摩羯被称为河水之精,生命之本。常怡并不清楚摩羯的形象什么时候传入中国,她所能找到的史料中记载摩羯鱼最早是出现在印度、尼泊尔以及中国西藏一带的大鲸鱼,有着长鼻子和翅膀,这一形象在隋唐时期随着佛教文化传入中国内陆。她认为,这一形象的怪兽一定代表着王者,因为大象是陆地之王,鲸鱼是海洋之王,龙是神兽之王。

常怡注意到,这一形象发展至今有一个显著的变化,那就是摩羯鱼身上的翅膀从最早时候的几乎没有,发展到后来越来越大,故宫中就收藏有清朝的一个摩羯鱼摆件,有着大象的鼻子和龙头,有个鱼尾巴,身上还有一对翅膀。

虽然创作的是童话故事,不过常怡在怪兽的形象、性格和本领上都尽量遵从史实,“从怪兽本身来说,我希望能够完全恢复史料中关于怪兽的讲解,因为那毕竟不是我创作出来的东西,而是我们祖先想象力的产物,他们把这些充满想象力的遗产留给我们。我希望孩子们知道,中华传统文化不止是诗词歌赋,还有许多侧面,如同一个棱镜,怪兽也是其中一个侧面。”

同时,常怡认为,中国人并不缺乏想象力,因为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怪兽体系,其数量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之相比的,“我相信当它们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喜欢,因为这是我们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连接。”

常怡与小读者们在一起。

电影之外,我们身边也有好玩的怪兽

新京报:能谈谈你的创作故事吗?为什么会想要创作《故宫里的大怪兽》这一系列童话呢?

常怡:小的时候,爷爷家住在故宫旁边的北池子,从那里走到故宫东华门不过几分钟时间。附近的胡同里,住着几位从故宫退休的爷爷奶奶,老人们闲得无聊,经常坐在胡同口给孩子们讲故宫里的鬼怪故事。我特别喜欢听怪兽的故事,听了他们的故事,在故宫里还能看到这些怪兽的雕塑或摆件,觉得特别神奇。

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一直在搜集这些怪兽们在古籍中的故事和来历。长大以后我发现,虽然故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但认识这些怪兽,甚至关注它们存在的人却越来越少。

《故宫里的大怪兽》插图。

今天有意思的东西太多,却很少还有小时候那种口口相传的场景。我想以童话的形式写出来,让孩子们知道,就在他们身边,有那么多神奇的、传承千年的怪兽们的存在。也希望当孩子们提起怪兽的时候,不再只是想起那些国外电影里的怪兽,也能想起自己身边这些好玩的怪兽们。

新京报:在最新出版的第四辑《追踪骊龙》、《土耳其浴室里的战斗》和《神仙院》中,分别想要给孩子们带来什么样的故事呢?(感觉由创作者描述自己的故事内容,比编辑简介要有趣的多……)

常怡:其实编辑简介也是我写的……

《故宫里的大怪兽》严格意义上应该是短篇童话集,每本书里都有十个故事,它们虽然有内在叙述逻辑和线索,却可以独立存在。每个故事都是主人公李小雨和一位新朋友的冒险,这些新朋友大多是怪兽,也有神仙、古代的“精灵”和动物。

最新的三本延续了这种写作形式,会出现很多新的中国怪兽和传奇人物。书中怪兽的形象已经延展到了故宫的藏品里,怪兽开始有了国际化背景。比如其中写了一个摩羯鱼的故事,我们所熟悉的摩羯形象来自巴比伦黄道十二宫中的羊身鱼尾,但中国的摩羯鱼形象则是从印度摩羯演变来的。他长得像龙,却有一只大象的鼻子和鱼的身体,身上还有翅膀。中国的摩羯鱼可以说是鱼王或者水中之王,能融化万物,是一种法力无边的海怪,既可以兴风作浪,又能滋养人类。

新京报:你从2015年开始创作《故宫里的大怪兽》,这一系列作品与其他和故宫有关的童书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常怡:之前我没看到过围绕故宫的其他童书,印象中,如果有也都是绘本。《故宫里的大怪兽》系列可能算一种“幻想”类儿童文学,又带有探险的好奇。这些书里当然有历史传统和知识,但我最看重和花心思的一直是“故事”本身,故宫只是怪兽们故事展开的舞台或者说空间。孩子们喜欢故事,通过它们把有点冷冰冰的宫殿变成自己的游乐场,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真正能够吸引、抓住他们的东西。

新京报:你被小朋友们称为“怪兽姐姐”,在你的作品之中,也提到了许许多多神奇有趣的怪兽,能否分享一些你与怪兽的故事呢?

常怡:我最喜欢吻兽,最初就是因为它,才有了写《故宫里的大怪兽》的想法。吻兽也叫鸱吻,是很古老的怪兽,目前文物中发现他最早的形象是2100年前汉武帝时期。他十分喜好自由,古时被称作水精。皇帝们坚信他会吞火,可以防止宫殿火灾。吻兽是故宫里唯一被强迫留下的怪兽,他被扇形剑钉在屋顶上,不得离开。他对自由的向往断送在人类的实际需求上。中国古籍中描写怪兽很少描写性格,吻兽却是个特例,主要是因为他实在不愿意配合人类生活。

人类天生就会对强大力量自然崇拜

新京报:在创作时,应该如何打通文学幻想与现实生活的边界呢?

常怡:不用打通啊,幻想与现实本来就一线之隔。哪怕不在文学世界里,在现实生活中我也经常会被这条线所迷惑,分不清有些回忆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我想应该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

《故宫里的大怪兽》之所以受到很多孩子和家长们的喜欢,也是因为每个人心灵深处都藏着一个自己幻想的怪兽吧?尤其是做孩子的时候。这并不奇怪。有心理学家分析过,人类天生就会对强大的力量自然崇拜。怪兽是一种神奇的混合体:既邪恶,又亲切,又可怕,但它们还拥有肥胖结实的体型,给人以安全感,就像祖父母或者守护者一样。

我作为写作者要做的不过是唤醒那些沉睡的怪兽幻想而已。越过幻想和现实的界线其实一点都不难,现实本身充满幻想。而幻想的世界乍一看,美妙无比,但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简直也是一个现实社会的缩影或者投射。无论是谁,都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的位置。

《故宫里的大怪兽》插图。

新京报:在日本,妖怪学是非常正经的大学问;在欧美动漫中,怪兽的故事深入人心;在中国,也有人在讲述和妖怪有关的内容。你是如何看待中外文学创作中的妖怪和怪兽形象的呢?

常怡:对我而言,不打算有意去把怪兽和妖怪进行区分。潜意识里认为,怪兽对人类更亲近,而妖怪更厌恶人类。国外的怪兽、妖怪文化中,日本比较贴近中国,印度也会有重合,可能其中都有佛教因素影响的原因。

单看怪兽,中国怪兽和日本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专门去京都一带考察过日本怪兽,发现很多其实也可以看成中国怪兽的变异。当然,这句话反过来说也可以。两个国家的怪兽形象和故事大有类似之处,只是有的名称不同。

欧美怪兽给我的印象,更偏向一些动物的变异。像很多恶龙,其实非常像恐龙,金刚就是大号的猩猩。从想象力来看,其实中国的怪兽更有意思一些。而且,欧美怪兽相对更多呈现恶和凶狠的一面,中国很多怪兽则更偏人性化,或者说神格化。当然,欧美怪兽也分体系,比如希腊神话中的怪兽就要比北欧神话中的怪兽人性化。

新京报:一本好的童书应该具备哪些要素?身为一名童书作家,你喜欢看到什么样的故事?给孩子们写书最大的收获又是什么呢?

常怡: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让孩子们能从我的书里感到新奇和快乐。让他们知道原来想象和现实世界、人类和怪兽的世界还可以这样毫无边界,自由穿梭。其实中国传统怪兽本来就是我们先人千百年来想象力最精华的一部分,今天的人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想象力。

在我看来,故事好看是最重要的,只有好看的故事,才能吸引孩子们捧起书本,体会阅读世界的乐趣,感受现实生活之外其他可能性的无边无际。知识当然重要,也很有力量,但快乐确实是一件更重要的事。写童话,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我可以永远不用从幻想的世界毕业。

新京报:可以分享一些你的人生故事,或者创作故事吗?(就像我们看到的那些作家故事一样)生活中的爱好?(会喜欢搜罗各种怪兽吗?)如何把控创作和生活的边界呢?

常怡:我们人生的很多事好像都是没法事先设定的,这很有意思。比如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童话作家。

我是在怀着自己宝宝后开始写童话的,开始仅仅是因为想把自己脑袋里的古怪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写童话都算是一种业余爱好,它成了工作之余的休息。当然,在此过程中,我爱人给了我很大鼓励和帮助。

我之前从没有想过转行或者职业作家这种事。只是因为后来写作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实在不能兼顾,才辞职回家写童话。现在我真的很享受写童话,不过以前可以把爱好和工作的时间区分开,现在完全融为一体后,关于创作和生活的边界,有时自己觉得把握得没那么好。

我想,这需要一个过程吧,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总会提醒自己,应该保持当初的“业余”写作心情,让写作的兴趣和好奇心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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