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亡和机器人》：什么样的科幻更适合改编成动画？
如果人类灭绝，地球上的猫主子没人抚摸，怎么办？如果酸奶成为统治阶层，管理这个星球的运行，又是什么样的场景？宇航员在太空中没系安全绳，却不慎飞离太空站，要如何返回……
最近， Netflix热播的系列动画短片《爱，死亡和 机器人》回答了这些“奇怪”的问题。该系列动画片共有18集，除去两集为动画出品方的原创作品外，其余16集都分别改编自不同的科幻小说。动画片或者说小说故事的起点，就是这些奇异的脑洞、天马行空的设定。今天，让我们一起来读一读动画背后的文本，动画片到底简略了哪些内容？到底是动画好看，还是原著作品好看？什么样的作品更容易被改编成动画片？
用小图标表示的《爱，死亡和机器人》各集片名刘宇昆和中国风这16部改编作品，原作分别出自11位作家之手，迈克尓·斯万维克、约翰·斯卡尔齐等人有多篇作品被改编。在这11位作家中仅有刘宇昆一位为华裔，动画改编的是他的短篇小说《 狩猎愉快》（Good Hunting）。由于华裔背景，刘宇昆笔下的故事和设定有十足的 中国风味，提笔开场，直到中途，像是与读者讲述了一个《聊斋》故事。故事发生在清末，道士父子逐杀狐狸精，在老道士引导下，小道士一路追逐狐狸精，直到其所居的古寺中。老道士将狐狸精斩首，小道士无意间发现狐狸精的女儿，犹豫之后，还是放走了小狐狸精。往后多年，小道士和小狐狸精成为朋友，故事的矛盾焦点也从道士和狐狸之间转向了他们与外部世界的对抗。随着火车铁轨在古老的中国土地上延伸，道士和狐狸精发现自己原有的古老法力逐渐丧失，为谋得生存，他们来到香港。小道士成了机修工，小狐狸精沦为街头的卖春女，二人交流不多。一天夜里，小狐狸精失神地来找小道士，原来是港督的儿子喜欢机械更胜于肉体，因此，将小狐狸精私养后，择机把她的身体用铁片和齿轮取代。小狐狸精想要复仇，听闻此事，已是机修工的小道士用高超的机械技艺将她改造得更加强大，小狐狸精借助这些她所痛恨的机械，重获“法力”。
《狩猎愉快》剧照中国故事的外衣，包裹现代社会的寓言，可以说是典型的 刘宇昆风格。如果往前追溯，还有《结绳记事》、《手中纸，心中爱》等名篇与此相类。动画片以中国 动漫的风格呈现，配乐中也有不少锣鼓响板等中式配器出现。除了声画效果，在阅读原著后，笔者发现虽然动画作品基本准确地反映原著情节，但原著本身存在的蒸汽朋克风格，原本只是小说中的一个面向，到了动画里得以放大，以至于小说中原本以奇幻、反思与批判为主，等到观看动画时，则会给观众留下混搭、拼贴、重组的印象。当然，动画的时间长度与观众观影承受力要求制作方更精简地提炼主线，因而，动画中主要以小道士和小狐狸展开叙述，将原著中的支线人物做了精简处理。但是，就在这些精简处，有时迸出作者几句深邃哲思，这些内容难以呈现，也是动画的可惜之处。例如，当火车通达后，妖怪们法力消失，人们也鲜少找老道士除妖，老道士郁郁自尽，作者写道：我的心已经感觉不到悲伤。我将他的尸体放下来，这一刻，突然觉得他与他一生都在猎杀的妖邪是一样的——依赖古老的灵气维持生命。当灵气流失殆尽、无法挽回时，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 狩猎愉快》剧照约翰·斯卡尔齐的“幽默科幻”人类灭亡后， 三个机器人来到地球上，地球上的所见所感对它们而言都充满新鲜感。西餐店里，看着发霉的汉堡，机器人讨论人类要怎么吃汉堡，如何给自己补充能量。盯着篮球场上的篮球，机器人又发了懵：“人类用这玩意干什么？”“他们不干什么，他们弹它们。”“对，就是这样，他们是人类，把物体弹来弹去已经接近他们认知水平的极限了。”
《三个机器人》剧照最精彩的反转在于人类灭亡后，再没有人抚摸猫，于是，当机器人的手指从猫毛间滑过时，猫咪获得巨大的愉悦感，并呼朋引伴而来，享受这久违的抚摸。作品在此戛然而止，对人类命运的反思最终落脚于对猫主人的臣服，不论是人还是机器人，共同点是：都会被猫俘获。这部作品原作是约翰·斯卡尔齐的《后人类时代三个机器人的经历》（Three Robots Experience Objects Left Behind from the Era of Humans for the First Time）。人类为什么会灭亡？在作品中，斯卡尔齐直指人类对环境的破坏，“他们的狂妄结束了他们的统治”。但在宏大命题的讨论与思考后，最终的落脚点和结尾锁定在猫身上，给读者以小小的彩蛋。
《 三个机器人》剧照幽默、怪诞是斯卡尔齐的科幻作品里常有的品格，动画片剧组似乎也非常欣赏这一品质，因此，除去这集，还选取了他的两部作品进行改编，分别是《当酸奶统治世界》（When the Yogurt Took Over）和《 多元历史》（Alternate History Search Results）。在这两部作品中，斯卡尔齐同样提出了“如果酸奶统治世界会怎样”、“如果历史重写，希特勒早死会怎样”的问题。这些作品引人入胜之处也正在于它们半严肃、半玩笑的腔调，可以说是：认真提问，随性作答。
《 多元历史》剧照其实，作品片名是《爱，死亡与机器人》，标题之下有“爱”、“死亡”、“机器人”三个词，往深处看去，如果对这些原著作品做简单的分类，大抵“爱”和“死亡”指向的是富有思考、强调情感元素的 软科幻，而“机器人”又是典型偏向工具和机械的“硬科幻”。这样的二分对立分析已非当前科幻界的主流，但用于初略的观察分类仍然有效。以软科幻、硬科幻的标准来看，16部作品中，大约有6部硬科幻作品，展现 机器人、 太空探索、 星球大战等内容，另外10部大体与历史故事、人类发展史以及奇幻传说相关，以数量来看， 软科幻或许更胜一筹。或许这也能折射出当前科幻作品的主流方向：读者、观众更青睐于有哲思的科幻作品。
（作者：郑薛飞腾 来源：澎湃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