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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笑:如果有一天成为主流摇滚明星,我会以此为耻


来源:外滩画报

“90 年代末,摇滚乐差不多都快完蛋了,没人听摇滚,如果盲目反对商业,没饭吃还怎么玩音乐?我一直提醒年轻乐队,应该利用好商业,改变摇滚乐的环境,慢慢走下去。”

“我属于老一辈里面年轻一点的,比年轻的又老一点。我可以说是见证了一部分中国摇滚乐的起落。我一直不认为90 年代是中国摇滚乐的黄金时代,那只是一个阶段,起到一个嫁接的作用。我不是否认崔健那代人的成就,只是真正黄金的时期还没到来。真的黄金时代,应该是中国人看待摇滚乐不再带有好奇、偏见或者不理解的心态,而是人们血液里就有摇滚乐。”(图:谢天笑与冷血动物“呼笑而至”将于11 月7 日在上海大舞台、11 月14 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迎来最重要的两场演出)

粗暴、野蛮的摇滚老炮谢天笑,这一次要把50人编制的交响乐团搬到自己躁动的摇滚舞台上。

“这并不是特别新颖的玩法。很多乐队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我没想到来得那么快。”谢天笑斜靠在一张蓝色塑料椅里,黑色紧身裤包裹着一双细腿,披肩长发与胡渣显出一点颓废。他刚从野孩子乐队20 周年音乐会的彩排场上下来,工人体育馆的后台休息室里,仍能听到其他乐队试音的巨大音响,这让他想问题时常常走神。

十几天后,谢天笑与冷血动物“呼笑而至”巡回演唱会将登上同一舞台。继深圳、南京两站之后,他们将于11 月7 日在上海大舞台、11 月14 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迎来最重要的两场演出。

今年没有新专辑问世的谢天笑,想在两场演唱会上玩出些花样。最初他想邀请国外大牌乐队,“尼尔·杨(Neil Young)和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都考虑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成行。”在摇滚乐里融入古筝的他,也想过跟民乐团合作一场另类摇滚现场,但一试之下,民乐团的大齐奏没有层次与和声,最终想到了交响乐。

跟交响乐团合作的摇滚乐队并非罕见。1999 年,Metallica 就与旧金山交响乐团合作过《S&M》音乐会,2000 年蝎子乐队与柏林爱乐乐团合作过“Moment of Glory”,2010 年崔健也跟北京交响乐团在工体玩过一场交响加摇滚的实验。

很少听古典音乐的谢天笑,用管弦乐的编制重编了几首歌后,听了听小样,顿时信心十足,“有些歌加上交响乐之后,气质都变了,更加夸张地渲染了情绪。演出一开场就是一大段交响乐和古筝,我们打破交响乐的常规玩法,加了一些即兴。相信这两场演出一定是特别完美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是因为意外。”

被称为“现场之王”的谢天笑,把舞台视为与灵魂有关的神圣之地。早在上世纪90 年代末,他就和冷血动物乐队一起,钻进一场场Live House 打磨现场技术。他们就像年轻时代的披头士在德国汉堡地下酒吧里那样,领着每场几百块钱的低廉演出费,在狭小拥挤但又血脉贲张的Live House 里嚎叫过一个个黑夜。他今天的地位,是从漫长暗夜的地下一路唱上来的。

“远方的天空总是那么的蓝,我却藏在潮湿的角落里。”在10 月24 日晚上那场野孩子乐队20周年音乐会上,谢天笑作为嘉宾登场,唱了这首野孩子改编的《生活在地下》。早年在地下酒吧,他和野孩子乐队一起唱过这首歌,2004 年主唱小索去世,野孩子解散,谢天笑依然在不同的地方唱起《生活在地下》。那是一代民谣歌手、摇滚乐队的共同记忆。

2013 年3 月,在地下滚打了十几年的谢天笑,第一次进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幻觉”演唱会,“本来还打算少赔点就成功了,结果挣钱了。”

今年开启全国15 场体育馆级别的巡演,前两站深圳、南京的票房都不错,谢天笑心里算是有了底。他很早就有野心,要把多年累积的现场经验在大舞台上玩出一场“真正的摇滚音乐会”,“我的演唱会绝对不是晚会式的。不是那种花哨的,很炫的。真正的摇滚现场,就是吉他、贝斯和鼓,简单但是讲究。演唱会要有想法、态度和观点,而不是让人看你有多土豪,花了多少钱。”

18 岁揣着四处借来的200 多块钱坐上去北京的火车时,谢天笑不会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那个背着吉他的反叛少年,在大雪纷飞的淄博火车站瞥见骑着自行车追出来的父亲,躲起来不见,待父亲背影走远,他义无反顾攀上火车。

“我父母,我姥姥,想都没想过,我这辈子真的再也没回去。”谢天笑说,“那时候没想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是一心想玩摇滚乐,没想过未来。”

童年时代,谢天笑曾坐着大卡车,跟姥爷一起走乡串寨唱京剧《钓金龟》。拉满服装道具的两辆卡车,每到一个村子就停下来,两辆并一块儿,搭上棚,就是京剧舞台。“那时候我就唱钓到金龟的小孩儿,张义。”只有10 岁的谢天笑不喜欢京剧,但喜欢跟姥爷到处巡演的生活,几天下来能拿到五块钱报酬,足够他得意洋洋地回家请小伙伴们逛公园喝汽水。

43 岁的谢天笑回想起过去在山东淄博的时光,感慨“像是前世一样遥远”。少年时,他经常被老师责骂,结交的都是街头混混。15 岁时因为窝藏犯了法的朋友,被警察判包庇罪,半年待在家里不能出门。他找朋友借了把吉他来玩,此后这位朋友也不见了踪迹,留在家里的吉他却意外解救了低迷浮躁的青春期。

“摇滚乐拯救了我,给了我一切。”谢天笑记得,前几年回老家,街头碰到少时伙伴,在监狱待了十几年,刚放出来。两人坐下来喝酒聊天,朋友说起狱友们都在听谢天笑的唱片,但没人肯相信他真的是这位摇滚音乐人的童年好友。

“如果当时没有那把吉他,如果不是玩音乐,我要么进监狱了,要么就是个黑社会。”谢天笑说,在那样的年代,“摇滚乐真的让我找到了最好的出口。”

B=《外滩画报》

X= 谢天笑

B :你早就被媒体和乐迷誉为“中国摇滚乐新教父”,人们也这么称呼汪峰。今年你的巡演以“呼笑而至”为主题,汪峰则命名“峰暴来临”,都有着一辆摇滚列车俯冲而来的气势。被冠名“新教父”,你会在意吗?

X:没什么不高兴的,挺好的,这是别人对你的认可和称赞。虽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称呼,但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做,该做的还没开始。

B :2001 年你去美国待了一年多,当时曾有一个野心,想让中国摇滚乐影响美国,最后其实是挫败了?

X:我到美国发现,美国人根本不知道中国还有摇滚乐。我们和美国乐队一起演出,特点太不明显了。我必须要强调中国的东西,如果中国文化元素在我的音乐里体现不出来,等于浪费了我的文化背景,去纽约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演出现场

B :你回国后一直在寻找“一种代表中国的色彩”,最后把古筝与吉他编排到摇滚里面,玩出了《古筝雷鬼》。

X:其实这并不是我真正满意的作品,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远远不够。到现在我还没拿出一张真正的唱片去跟西方抗衡。

我的新专辑明年这个时候会出来。我想做一张概念唱片,整张唱片就讲一个故事,演唱会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就像平克·弗洛伊德那样。我真的相信,如果把这样一张唱片做好了,一定是一张盖世的唱片。我有很多想法和动机,但需要时间慢慢打磨。

B :会借鉴你小时候唱的京剧吗?

X:会。但我跟很多人说,我要借鉴京剧,人家都觉得一定很痛苦,很难听。我想做的是有律动、有循环的,京剧的音色、唱腔加进来一点点,味道就会特别强烈。

B :你进入摇滚圈已经十几年,摇滚乐今天处于什么阶段?

X:我属于老一辈里面年轻一点的,比年轻的又老一点。我可以说是见证了一部分中国摇滚乐的起落。我一直不认为90 年代是中国摇滚乐的黄金时代,那只是一个阶段,起到一个嫁接的作用。我不是否认崔健那代人的成就,只是真正黄金的时期还没到来。真的黄金时代,应该是中国人看待摇滚乐不再带有好奇、偏见或者不理解的心态,而是人们血液里就有摇滚乐。

我曾经去哥本哈根参加一个为期四天的音乐节,那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音乐节。你在街上听到的都是:“今天你去音乐节了吗?”“我明天去。”我一位丹麦好朋友跟我道歉,遗憾没能带他妈妈来见我,因为她正好去音乐节玩儿了。这才叫摇滚乐的黄金时代。

B :你以凌厉冷峻的演出风格被封“现场之王”,面对唱片和舞台现场的状态有什么不同?

X:唱片只是一种记录方式,一段时间里的音乐表达。现场演出是对摇滚乐队最大的考验,特别重要。我对演出有迷信的,舞台是神奇的地方,演出是神秘的事情,真的跟灵魂有关。

舞台上你必须打动自己,那个舞台上的人一定是你,而不是一种表演。以前我一年演五六十场,有时候我的演出状态也不是真的,演出太多,谁也不是机器,不可能每时每刻状态都那么好。但我尽可能地调整我的状态,把每一场都做好。我真正状态好的时候,演完以后很满足,会高兴好几天。演得不好,下来会开会,找原因,自己会很沮丧。

做好每一场演出,并不一定是你必须要认认真真。哪怕你是垮的,哪怕你快睡着了,只要舞台上那个人是真正的状态,我不会埋怨自己。我会埋怨自己的是,状态不好了还在假装,那是在骗自己。

被称为“现场之王”的谢天笑,把舞台视为与灵魂有关的神圣之地

B :你心目中伟大的摇滚乐现场是什么样的?

X:我在国外看过很多现场,打动人的不一定是著名乐队。2001 年我去德克萨斯演出,去一间酒吧看演出,记得舞台上是三个人的乐队。那个吉他手跟我差不多年纪,特别酷,穿着格子衬衫,头上全是汗,他跳起来切吉他的时候,那种眼神,那种状态,就可以称之为伟大。我不知道这支乐队叫什么,现场也没多少观众,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存在。伟大的现场跟名气没有关系。

B :很多人都在回味你2000 年的《冷血动物》,简单又原始的三件乐器,开启的是狂暴迷幻的谢天笑式摇滚。但与2013 年的专辑《幻觉》相比起来,精细、从容,也冷静了许多。如果有人期盼你回到那个很躁的时期,还回得去吗?

X:冷血动物是很年轻时候的状态,那时有一种劲儿,但我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候,那种方式。我的音乐思路在变,审美在变,表达方式也在变,但音乐真正的内核没变。我只能接受现在的自己,这是我没法左右的。我只想顺其自然,享受音乐。

演出现场

B :在创作上,你属于哪种类型的音乐人,平时你写歌是什么状态?

X:汪峰是勤奋的艺人,他可以每天早上起床先写歌,再做别的事儿。我不是那种到点了就能写歌的人,我不能按计划来写,只有按需要来写。音乐对我来说就是欲望。让我每天打卡上班一样写歌,那我做不到。我任何状态都能写歌,任何东西都能写成一首歌。平时有想法就录下来,有时候走着路也会拿手机录下来哼唱。

B :你说过不想成为主流的摇滚明星?

X: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主流的摇滚明星,我会以此为耻,只有这件事会让我放下吉他。我内心有一个矛盾点。我反对商业的作品,反对那些假装玩摇滚的艺人。但我又不希望摇滚乐盲目地反对商业。

B :摇滚要怎么跟商业取得和解?

X:首先你的作品不是为了某种目的、某种利益而创作。真正好的摇滚乐可以有很高级的商业模式去推广,让人听到。

90 年代末,摇滚乐差不多都快完蛋了,没人听摇滚,如果盲目反对商业,没饭吃还怎么玩音乐?我一直提醒年轻乐队,应该利用好商业,改变摇滚乐的环境,慢慢走下去。有些美国乐队反对商业,其实只是一种商业包装。西方的情况与中国完全不同,他们的商业模式很健全,很商业。

[责任编辑:冯婧]

标签:主流 野孩子乐队 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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