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向英语世界介绍汉语文学夏志清功不可没

导语：著名中国文学评论家夏志清教授于2013年12月29日（北美时间）在美国纽约去世，享年92岁。夏志清最广为人知的作品是1961年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英文代表作《中国现代小说史》，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上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作者发掘并论证了张爱玲、张天翼、钱钟书、沈从文等重要作家的文学史地位，使此书成为西方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经典之作，影响深远。《中国现代小说史》也是内地80年代“重写文学史”运动的最重要的动力。凤凰网文化第一时间连线了夏志清生前好友、著名学者陈子善先生，他说：“在60年代，他第一次全面的介绍了白话小说的样貌。总是说‘走出中国走向世界’，其实夏先生是第一次这么做的。所以说，向英语世界介绍汉语文学他是功不可没的。”

以下为完整对话实录：

陈子善

夏先生口无遮拦 关心晚辈

凤凰网文化：陈老师您好，想听听您对夏先生的了解。

陈子善：我是昨天晚上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和夏先生见过两次，一次在香港。一次在纽约。他很率真的。说话也幽默。口无遮拦。他经常说--你看我聪明吧！你看我伟大吧！哈哈哈。。。一般人是不这么说的对吧。

但是他做人很周到的。经常写信跟我说：子善啊，你要多吃维生素片。其实他比我大，哪儿有长辈关心晚辈的道理。

夏先生推动了张爱玲的确认 也有过自我反省

凤凰网文化：具体聊聊他的研究方法这块儿？

陈子善：他还是受了非常规范的学院派的训练方法。耶鲁博士。英文又特别好。不光在中国，他在美国学界的声望也是特别高的。而且不是因为他年龄大了现在，大家尊重他。他年轻时候是非常刻苦的。阅读量非常大。可以说受的是精英教育。那他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借鉴了欧美的新批评方法。当时也刚刚兴起。你看他对张爱玲等等人的评价里，其实很少涉及生平经历，都是从文本本身。他这本书是60年代的。现在半个世纪过去了。重新看，依然是精华。他当时和“左翼”文学评论环境非常不同，实践证明，他对人和作品的评论里面是有很多洞见的。

凤凰网文化：但也不能绝对的说，没有夏先生就没有张爱玲。

陈子善：张爱玲肯定是会被确认的。但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她以及很多人确实被排斥在大陆文学史之外。但是夏先生往前推动了，这种事情，推动哪怕早一天，意义也是不同寻常的。夏先生信奉一句话--文学史家的任务就是把优美的作家作品发掘出来。他用了发掘这个词。总之他对这一系列人做了比较充分的评价，至少将他们纳入到文学的框架中加以讨论，可以说他最大的功劳就是领先。

凤凰网文化：会不会陷入另外一种局限？

陈子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我们也不可能要求任何一个人面面俱到。很多人议论他，过于避免意识形态，可能忽略一些人。这种争论他后来自己也做过解释，比如他其实对张天翼的评价就不低，张也是左翼。包括后来他在很多场合说过，我没有很好的研究萧红。是有自我反省的。不过这个主要原因在于，他当时根本没有条件接触到萧红的作品。当然，他对鲁迅的评价一直不高，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

向英语世界介绍汉语文学他是功不可没的

凤凰网文化：国外怎么理解夏先生？

陈子善：可以说没有改革开放，国内就绝不可能读到夏先生的作品，我们也是90年代。他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唯一”之外的广阔的文学世界。但是对国外就不一样了，可以说在60年代，他第一次全面的介绍了白话小说的样貌。总是说“走出中国走向世界”，其实夏先生是第一次这么做的。所以说，向英语世界介绍汉语文学他是功不可没的。

凤凰网文化：现在普遍运用夏先生的文学研究方法，是否还有一些争议的方面？

陈子善：他的可取之处以及不可取之处肯定还是有的。当然这些都很具体，不是方向性的，比如具体到哪一部作品的解读。仅此而已。其实你可以采采李欧梵。

凤凰网文化：他的学生。

陈子善：不单纯是他的学生，两个人的研究方法有继承有发展，李更引入了一种文化的角度。评论就是这样，一代人一代人。比如李对鲁迅的理解那就和夏先生又不一样了。

凤凰网文化：对现在国内的文学评论怎么看？

陈子善：我时间精力视野都有限。对于普遍认为的评论家和创作者之间的紧张关系我觉得是在改善过程中。总之互相要努力创造条件。

陈子善，作家，文学理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致力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料学的研究和教学。曾参加《鲁迅全集》的注释工作。尤其对张爱玲生平和创作的研究为海内外学界所关注。现任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华文学史料学学会近现代文学分会副会长、上海巴金文学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