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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国人应忘记诺贝尔文学奖 不读书“另有隐情”

2012年10月11日 09:52
来源: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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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谈文学

对于我来说,故乡情结是非同一般的财富,但它也是很抽象的概念

福克纳是美国一名非常有名的作家,但是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真正接触和了解福克纳还是从上世纪80年代才开始的。过去像福克纳是代表了现代派作家,他的作品没有被翻译过来,福克纳在50年代、60年代写的小说我们在80年代才看到。但是他作为美国作家,美国给他定位是一位南方乡土作家,他写的东西在美国文学里算是很土的作品,我们拿过来我们觉得是非常洋的,是现代派的作品,但他是美国的一位乡土作家。

我读了福克纳的作品感到一种感召的力量。他对故乡的理解和处理非常符合我的心意,他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就有但是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很多问题,他唤醒了我应该建立一个自己的“文学共和国”这样一种意识。他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也是建立在真实故乡的基础上半虚构的文学地理。我在后来的小说里屡屡出现高密东北乡,也有点类似于约克纳帕塔法县。文学中的故乡和作家真正的故乡是密切相关的,但是又不一样的。真正的故乡是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比如我的故乡高密,现在跟上世纪80年代、60年代已经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我记忆中的故乡和现在的故乡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童年时期的那段记忆是不会变化的,童年记忆中的故乡现在已经找不着了,但是它在脑海里永远存在着。所以我在北京老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乡人,是高密东北乡的人,但是我真正回到高密东北乡又感觉不是那儿的人。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都有怀乡的情结,我们浏览一下历史,怀乡的作品比比皆是,我们读唐诗、宋词,能够打动我们的,我想怀乡作品是一大类,也就是每个人都有怀念故乡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很高尚和神圣的,这种感情跟热爱乡土和热爱祖国是一致的。祖国相对来讲是一个比较大的概念,但是乡土、故乡是比较具体、比较小的概念,我现在生活在美国,我说我怀念祖国,这个祖国是比较抽象的,但是我要把怀念祖国具体到某一个城市、某一个街道,它就非常具体。怀念故乡,思乡情绪是一种很高尚的情绪。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作家应该努力挖掘自己故乡的情结,应该把自己的写作建立在故乡的思念之上,应该把自己在小说里表达的情感跟故乡结合在一起,一个人可以热爱故乡,也可以恨故乡里很多落后的东西,是爱恨交加的情绪,也可以写故乡的生活。但是故乡生活对作家来讲也是一种限制,我是山东人,我写的小说里明显着带着山东的地域特色。另外一个作家是广东人,他写的小说可能带有鲜明的广东特色,这是作家的特色,也是作家的局限。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讲,如果一个作家老写他的故乡,那他很快会写完。为了能够持续的创作和持续不重复的创作,那故乡应该不断的拓展,这就需要作家开阔眼界,向外部学习,可以保留故乡的记忆,但是也不要拒绝接受外部的东西,外市的、外县的、外省的、外国的,只要跟人类社会生活相关的,都可以拿过来经过你的想象和形象化的处理,可以放到故乡这个范畴里来,这样就把故乡扩展了。

我作品中的文学形象大部分都是生活经历中的原型

原动力来自生活中生动的形象。比如说《蛙》里的“姑姑”,我生活中确实有一个姑姑是做医生的,她是我大爷爷的女儿。我们下一代,甚至是下一代的下一代,高密东北乡成千上万的婴儿都是通过她的手来到人间,这个人在我们故乡本身就有很高的威信,也很传奇。正是生活中有了这样一位非常有个性、非常文学化、戏剧化的人物,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把她变成文学里很典型的人物。

比如说《红高粱》里的“我奶奶”,她跟我奶奶差别很大,但是确实有一些像小说里奶奶的敢说敢做,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和社会对抗的一些形象。

男性里也有一些原型,比如说《生死疲劳》里单干的蓝脸,那也是生活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我作为一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他,我走向文学之路的时候感觉到他非常有意思,你想在全国都是人民公社的时候,只有这样一个人在坚持单干,一个人的力量跟整个社会相对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而且他要承担多么大的压力,我觉得他肯定会变成我小说里的人物,最后终于变成了。当然在写的时候做了很多处理,很多典型人物是合成的,但主要还是在他的基础之上,把别的很多外部的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甚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全都累加到这个人身上去。

文学类的典型应该按照高尔基的说法,是熟悉的陌生人。大家看了以后好象觉得很熟悉,但是一想他又是陌生的,每个人都感觉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人,但是没有人写出来,他又和你所熟悉的人不一样,这就是典型的文学阅读。

非小说作品多是我的即兴之作,也会有助于读者多角度了解莫言

我写这本书,没有想到将来会把它发表出去,有很多都是即兴的创作,很多散文是和朋友们讨论的一些发言,或者临时给哪一个刊物写一篇文章,没有经过像小说一样认真的构思和考虑。但是回过头来看,越是随机随意的,没有经过认真雕琢的文字,反而有一种风味。散文里的那种调侃、幽默,无意当中说出生活当中的一些所谓有一点点人生真谛味道的话,效果反而很好。如果我一本正经的摆出我要写散文来写,可能没有这个效果。但是这里有两篇是我一本正经的摆出要写散文的方式来的,文字也很雕琢、很贴切。有一个是《望星空》,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宇宙思维和自己深刻的思想,当然不能说非常差,但总不如那些随意写的东西那么自然。

还有很多国外的研究,在国外很多大学里会议上和国内各种各样活动上的一些演讲,这些演讲有的是有演讲稿的,因为涉及到同声翻译的问题,人家要求你必须写成稿子,否则随机翻译可能不准确。有的是没有讲稿的,就是即兴发挥的,现在我也感觉到,有很多即兴发挥的演讲反而比认真准备的演讲更有意思。因为有很多的话是脱口而出的,没有那个环境还真说不出那样的话来。再有就是接受记者访谈,几十年下来接受的访谈也是数百次之多,其中有些篇幅比较长的,谈的问题比较有意思的,他们选了一下,出了一本书,基本上是这样一个状况。仅仅读了我的小说和剧本,可能对我这个人的了解还是有偏差的,如果把这种散文、随笔、访谈,把莫言心声读一下,可能对理解我的小说和我这个作者更有帮助。

我们应该忘了诺贝尔文学奖每个读者都应该有自己对作家的评判

一涉及到文学奖,话题就非常复杂,尤其是像诺贝尔文学奖在世界上这么有影响力的奖项。每年到那个时候,媒体都要拿着这个话题做一些文章,实际上跟作家的写作并没有多少关系,也有一些批评家在讽刺挖苦中国作家有诺贝尔文学奖焦虑症。这个讽刺不一定是正确的,其实有的时候我们已经忘掉了,是他们没有忘掉。以前讲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过河,老和尚被着一个女人过河,小和尚问师傅说为什么背个女人过河?师傅说我早已经把她放下,你怎么还没放下。我相信没有人会反对这个诺贝尔文学奖给中国作家,但是好象也没有说哪个作家非要努力创作来迎合这个奖,这都是毫无科学说法的,不是说我要努力,刻苦训练,本来我能跳过两米,结果练跳过两米一就得奖了。文学奖有时候正好相反,你铆足劲说写一本书要获奖,那也不一定。

你没有太认真的写,很随意、很放松的写,也许写出一部不错的作品,个人发奋要得什么奖,是不可能写出好小说的,忘掉所有的奖项是所有作家最高的选择。我们也要承认,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确实评出很伟大的作家,但是也有很一般的、被遗忘的作家也得了这个奖。得奖有一百多个作家,现在真正被记住、作品还在流传的作家到底有多少个?每个读者可以想一下。所以不要把这个问题当做一个问题,最好忘掉他。至于大江健三郎先生对我的褒奖,我看成是一个前辈作家对后辈作家鼓励,我跟他交往十几年了,他也到我故乡去过,我们两个应该是忘年之交,又是文学同行,主要是我读了他的小说,他也读了我的小说,我们各自都在对方的作品当中读到了自己。

读到了自己很多的生活的经历和情感经历,读到了我们对很多问题可以引为知己的看法,他对我的表扬是我们建立在互相阅读的基础上。我个人要保持清醒头脑,不能说大江健三郎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说他喜欢我的作品就说明我的作品非常好,文学跟别的东西部一样,文学的选择性很强,同样一部小说,张三认为是黄金,李四认为是马粪,你不能说说是马粪的人就不对,这都是成立的。所以谁说谁有多了不起,谁说谁多么差根本没有必要认真,每个读者都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评判一个作家最好的办法不是听别人说这个作家怎么样,而是找这个作家的书读一两本,你自己肯定会得出结论,这个到底是好作家还是坏作家。

[责任编辑:吕美静] 标签:隐情 文学奖 不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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